周摇也失眠了。
刚来的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是认床,但连续一周都无法正常入眠让她很难受。她以蜷缩之姿躺在空调棉被下,大脑的神经像是突然可视化,她能看见思维的电流在大脑皮层的光纤上四处游荡。
她并不常有发散性思维,因为小时候学了很久的围棋,她做事的专注力特别好。像这样从一件事想到另一件事的情况少之又少。
她起床去找当初裴絮闹离婚时买的安眠药,最后翻找了一圈,也一无所获。
她只好起床开始找题目写,写上几个小时的作业。
滨城的早晨褪下了一半的潮湿,还有一半带着海风的味道落在窗桕上,粘在红树的枝干上。她在书桌前抬头,看了一眼书桌上时钟显示的时间,是该起床的时候了,她不着急,抬手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房间外正对着一栋小楼房,住在里面的是一家三口。小孩子比她还小很多,可能刚念小学。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借着清晨的凉爽开始吃早饭。煎得两面金黄的鸡蛋,剥开蛋壳的咸鸭蛋,一杯冲好正放凉的牛奶,这些都是别人家的烟火气。
洗漱完下楼,闻着裴絮的咖啡味,她想吐。
今天是周六,在以前她会忙着去补习班,但在这里似乎也只有作业了。
她去厨房找了一圈,最后给自己泡了杯麦片,从厨房出去时,裴絮正在给饭兜配粮。
周摇也扯开椅子,如同嚼蜡一样吞咽着牛奶和麦片,看着裴絮的背影,周摇也开口“我觉得我生病了。”
裴絮想到了昨天晚上放学,问她怎么那么晚回来,她给自己来了句迷路了。想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以为周摇也是简单的身体不舒服“生病了还能这么气我,你病得也不是很严重。”
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摇也吃完的时候饭兜也吃好了,她趁着夏天暑气不重的时候牵着饭兜去散步。
这座小破城市没有什么好逛的,没有随处可见的咖啡店,没有过马路需要加快脚步的都市丽人,没有看不见尾巴的车流,有的只有蹒跚走路的老人在任意一个店铺外都能遇见熟人。滨城是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盒子,能闷死她,闷死一个见过世界辽阔的人的灵魂。
她走着走着又走到了海边,饭兜喜欢在沙滩上打滚,但为了防止它吓到人,她还是拽着牵引绳不准它太闹腾。
狗爪踩在海水褪去后湿漉漉的沙子上,爪印变成了一朵朵小花。
等走累了,周摇也喂它喝了点水,坐在礁石上小憩。饭兜吐着舌头喘着气,像一个守护神一般坐在周摇也身边。周摇也从口袋的铁盒子里倒出两颗薄荷糖,盯着海面发呆的效果很好,它会让你无视自己的四肢,感觉不到自己的躯干。
她脑子里自动将滨城和海绵画上等号。
海。
我迎着朝野站在大海的面前,对自己说如果时光不能倒流,就让这一切,随风而去吧。
女人与胆小鬼或许会死在陆地上,而大海则是埋葬勇敢者的坟墓。
从三毛到约德莱顿。
见过大海之后,突然没有办法再直视鱼缸。鱼缸里的鱼就像是泡在全是别人汗液尿液的公共游泳池里的人。
九点多的太阳光折射在海面上,周摇也嫌热嫌晒了。
一抬头又看见了半山腰的十字架。
今天是周六,是第四条诫命所指的安息日。
她以前也有一个基督教的同学,他每次月考出成绩的时候都会握着个十字架,说主会保佑他的。
从礁石上起身,双脚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抬头看见不远处正在打沙滩排球的陈嘉措。他不怕热的穿了件黑色的上衣,但又怕热似的穿了条及膝的短裤,还将短袖袖子卷起来,成了个无袖上衣。他光着脚踩在细沙里,手上和小腿上沾着沙砾,排球落在他手腕内侧,他又起跳,由手掌发力将球击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