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方某个不知名的小镇。
一年之中,天空有一大半的日子都是雾蒙蒙的,如今更是被笼罩在了帝国蔓延开来的惊慌与恐惧之中。
疫病。
不知从何而来的疫病以帝国首都为中心向周围扩散,迅速波及到了这些边远的乡村小镇。
人们不知所措,就连帝国首都都是一片哀鸿遍野的样子,他们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求帮助,只能无助的在家中掩面哭泣。
可是苦难从来都不单独降临,俗话说祸不单行,他们被疫病逼迫至崩溃,却连哭声都要压抑住,哪怕染上病也要控制住痛苦的呻吟。
因为那样的话,在死神造访之前,会先一步招来恶魔。
这是个传闻,而人们深信不疑,只能日夜对着神明虔诚的祈祷。
没有人不想活,他们的期盼无比强烈,充满希冀。
一个医生来到了镇子里。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帝国里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被调到首都去了,此时看见医生,镇子里的人们喜出望外。
他们纷纷哀声求着医生为自己,或者为自己卧病在床的亲人医治,医生答应了。
病弱的镇长得到消息,睁开眼睛便看见医生站在了自己床头,对上那可怖的鸟嘴面具心里发怵,讨好的笑容还没露出来,就僵在了脸上。
烛火摇曳,医生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墙面上,那影子头上,分明连着一对角。
镇长的叫声被扼在了喉咙里,接着彻底平静下去。
医生开始为整个小镇进行治疗,他不辞辛劳,一家又一家的跑,等掩上最后一家的门,天色已近破晓。
他正准备离去时,听见了从后院传来的动静,他脚步停顿片刻,并未理会。
越过黄昏的边线,他顷刻间就回到了首都,如今入了夜,这里更是死寂一片,连乌鸦也被埋没在了路边的污水当中。
医生进到了教堂里,这是首都最大的一间教堂,在疫病初期,还有无数人来到这里,将希冀寄托于神,祈求得到神明的救赎,可到最后,幸免于难的似乎就只有一人。
神父着装的青年站在灰败的神像前,双手于胸前十指交握,闭着眼睛,听见了脚步声,才回头望去。
他在这场残酷的浩荡中安然无恙,却不是由于神明的慈悲,而是受到了恶魔的庇护。
“亲爱的,”医生走近了,语气轻快,“我今天也出去救人了。”
救人,将这些可怜人的灵魂从饱受病痛折磨的躯壳中解放出来,让他们从苦难中解脱。
“因为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今天放走了一个。”
他像是在邀功,又因为违背本心做了不想做的事情,所以有些苦恼。
“你身上的罪孽又加重了,”青年有些悲悯的看着他,“你是打算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杀光吗”
“什么杀光,我说了我是在救人,”医生有些不满地说,“不过真的成为救世主也不错。”
“亲爱的,这个国家已经差不多崩溃掉了,你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青年背过身去,重新面对神像。
而那神像的肩部往上空白一片,颈脖处是粗糙的裂口。
他说“你这样是不对的。”
“又是神说的”医生不以为意,“你以前可是会夸我的,我都把一个人放跑了,你怎么不夸我”
青年低低的念起了祷告词,而医生站在他身后,距离极近,地面的黑影将他完全笼罩起来。
“明明都没有旁人了,你怎么还是这种道貌岸然的样子”
医生在青年耳边低语,像是毒蛇吐舌发出的“嘶嘶”声响。
神父无声落泪,恶魔笑起来。
“你哪能救赎我呢”他说,“你的心肠也是黑的,用再多的圣水都洗不干净,只能跟我在深渊里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