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正屋挤得满满当当,不论无宠无子,还是身子不好卧病多年的庶福晋,一个不落到了个齐整。
这位科尔沁的海兰珠格格已被大汗接入宫中,乃是板上钉钉的新福晋,不过早见晚见的区别,就差一道仪式而已。
她们却等不及。
昨儿入住崇政殿偏殿的消息,伴随海兰珠惊人的容色传遍后宫,乌兰不知撕烂了多少条帕子,多少人彻夜无眠。长成这般勾人的模样,性子如何可好相处她和大福晋、布木布泰福晋可是一条心
科尔沁真是无耻之尤,从今往后,汗宫哪里还有她们的位置
众位福晋起了个大早,卯足了劲儿装扮,趁着海兰珠未至,旁敲侧击向大福晋打探。她们出自满蒙,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多,却让哲哲应付得头疼,尤其大汗昨日还说了那样一番话,幸而有大玉儿帮着圆场。
乌兰坐在大玉儿身边,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离崇政殿最近的宫殿,就这样赏给了那个女人还有“关雎”的出处,大汗简直是昭然若揭,恨不能昭告天下对海兰珠的情思,她费了好大力气从清宁宫探出消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凭什么就凭一张狐狸精似的脸如果没有关雎宫,是不是要把她的麟趾宫抢走了
茶水热了又凉,慢慢的,连大玉儿的笑都变得勉强,终于得知崇政殿偏殿有了动静,那位正往清宁宫来。
“海兰珠格格真是好大的架子,”乌兰搁下茶盏,“不愧是科尔沁的美人,大福晋疼爱的侄女,比我们姐妹都要尊贵。”
讥讽之意十分明显,哲哲闻言顿了顿,露出温和的笑,话间满是维护“一路舟车劳顿,海兰珠身子受不住,起迟些也是应当。”
受不住怎么就她受不住
女人们神色各异,这样柔柔弱弱的身体,想也不会是健康的,承担不起大福气,一个福晋便是顶了天
霎那间敌意褪去许多,乌兰却是冷笑更盛。
等到外头传来一声通报,海兰珠身穿浅绿旗装,被侍女恭敬地迎进来,高高低低的吸气声响起,没有出城的庶福晋瞬间坐不住了。
怪不得,怪不得大汗宠爱至此。
随之而来的是乌兰的先声夺人“格格可还认得我”
目光掠过满屋子莺莺燕燕,在哲哲和大玉儿身上停留半晌,海兰珠轻声道“认得的。”
嗓音清泠,没有胆怯,更与柔弱搭不上边,众人吃了一惊,大玉儿蓦地攥紧绣帕。
姐姐与昨日站在大汗身旁的姐姐不一样。
哲哲眸光微闪,继而笑了起来,朝她招手“海兰珠,来,坐姑姑身边,姑姑给你介绍。这位是扎鲁特部的乌兰福晋,这位是四阿哥的额涅颜扎庶福晋,这位是五阿哥的额涅叶赫庶福晋”
大汗存活至今的阿哥不过三位,没有一位是蒙古血脉。四阿哥叶布舒六岁,五阿哥硕塞五岁,年纪最长的便是早已参政的大阿哥豪格,如今独领一军,深受大汗重用,平日里不进后宫。
大格格早夭,二格格三格格皆是大福晋所出,四格格的生母为布木布泰福晋,也正因为此,汗宫渐渐流传出一个笑话,科尔沁的女人只会生格格。
她们打量走到哲哲身旁的海兰珠,尤其那纤细的腰肢,细瘦的脚腕,互相对视一眼,掩住喷薄而出的妒意与嘲意。
瞧着也是生女儿的命
“格格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叶赫庶福晋掩起嘴,“不是妾说,年纪大了,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您可听过东哥的故事她与妾还是同族,却被人传作叶赫老女,白白蒙上了污名。”
颜扎庶福晋叹了口气,与她唱和道“可不是海兰珠格格也有二十多了吧到时五格格出生,妾一定让人送来上好的贺礼。
海兰珠眼睫微垂,听着没有言语。
原先还没什么,“五格格”几个字飘入耳中,哲哲面色一青,张口就要训斥。叶赫那拉氏仗着是大汗的表妹,素日里没少扯孟古大妃的关系,看在四阿哥的份上,她对她多有优容,哪想还讽刺到了科尔沁的头上
乌兰福晋见状,笑吟吟地抢话道“大福晋,妹妹们说着玩笑呢,您可别”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大汗的声音。
皇太极大步而来,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眉目幽冷,似寒冬腊月浸了冰“什么玩笑再同本汗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