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寸心与谢缈道裴府时,大门之上已满挂白色丧幡。
府内奴仆来回奔忙,但灵堂之内,却只有一身形稍显佝偻的者扶着棺木,背对他们而立。
或黑或白的颜色压得人心底沉重,戚寸心与谢缈步上台阶,她不由唤了声,“舅舅。”
事出突然,裴南亭远在新络的妻女怕是也没收到消息,今这灵堂里,冷冷清清,连个哭灵的人也没有。
戚寸心甚至从未见过位表兄裴南亭。
明明谢缈马上就要将他救出来了,可他怎么就突然自杀了呢
戚寸心想不明白。
“寸心,你们来了。”裴寄清闻声回,面部肌肉牵扯几下,却始终无法拼凑出一个笑来。
他双眼睛好像没有光了,黯淡得不像话,好像这一日之间,他比以往更苍许多。
“来府里祭奠的人多,我去帮忙。”戚寸心看出裴寄清想与谢缈谈话,主动说了句,然后她抬看了一眼谢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提着裙摆,叫柳絮等人随她去了。
谢缈点了几炷香到案前,裴寄清将他叫去了书房。
一块沾满血色字痕的布帛被裴寄清颤颤巍巍地递到谢缈手里,他展布帛,见其上所书“儿全了对父亲之孝,对新皇之忠,却终究愧对凤尾坡五万将士冤死之英魂,儿无颜苟活,唯一死了之。”
书房内寂静无声,圆窗外却隐约有雷声响。
很快有雨落下来,湿润的水雾缭绕满庭,更衬油绿松枝在其间色彩鲜明。
“五万”
谢缈抬眸。
“是五万,不是上报的万。”裴寄清近乎失神般望着庭内于雨水拍打之下摇摇晃晃的松枝,“是你父皇将绥离之战死于与北魏蛮夷拼杀的将士的部人数挪到了凤尾坡一役里,了令南黎百姓震怒的万血债。”
可五万人,他们的血,也是一条流淌的血河。
“我以为表哥知道我父皇的打算,但看这遗书的意思,他似乎是受了蒙骗”谢缈地看着坐在书案后的者。
“要一个将军不打胜仗,偏打败仗,这太荒唐”裴寄清的声音更显沧桑,“这话本是你说的,南亭他满腔抱负,是个爱兵子的好将军,若是他的崇宁军将士是死于与蛮夷之间堂堂正正的血战,他断不会此痛苦,可偏偏五万人,是死于你父皇的算计。”
为一个皇位,为了要一个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将荣禄皇帝赶下皇位的机会。
他要坐上个位子,也要坐稳个位子,不能由荣禄皇帝与张太后有翻身之机。
“他是收到你父皇以我的名义送去的信件,才会出兵凤尾坡”
裴寄清双眼睛泛红,泪花盈满眼眶,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案角,“也许是收到你问罪李元的消息,他猜到了你我要将凤尾坡一役的这口锅扣到李元上,他不愿让我的谋算白费,却也不想自己无罪释放苟活于世,所以才”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将他逼上了绝路。”
而谢缈静默地看着血书片刻,“舅舅聪明一世,可想过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也许也在我父皇的算计之中”
只丢出去一个李元就想平息众怒怕是不够。
谢敏朝这是斩断了裴寄清的一尾。
“今晨一收到你表兄的死讯,我猜到了。”裴寄清满脸沧桑态,他闭了闭眼,“可繁青,你父皇这副多年建立起来的势力之广,他要坐个位子,什么时候不能坐他为什么一要执着于什么名正言顺”
“是因我大黎自丢失半壁江山后,南黎偏安一隅,对外软弱,对内斗争不断,早已是风雨飘摇,人心不安,军中士气亦极容易受到影响,若没有一个顺章的由,南黎必将因为前方大战,后方夺权篡位而人心惶惶,但若他有这样一个由血肉性命堆积起来的铁证,么他登位,是众望所归。”
谋朝篡位和众望所归,两者之间,相差太大了。
“我没有后悔的余地。”
裴寄清双指轻抵鼻梁,“今的南黎需要的帝王,非是铁血手腕不能扶将倾之大厦。”
谢缈轻瞥庭内淅沥的雨幕,阴沉的色照着他冷白的侧脸,他扯了扯唇,神情寡淡,“东西真是好算计。”
擦黑时,雨势更为盛大,边雷霆裹挟闪电声声不断,湿冷的气息轻拂人的面颊,更添彻骨凉意。
戚寸心坐在门槛上,回看了眼灯火明亮的灵堂内,一具黑漆漆的棺木静静地停放在里,烛火跳跃,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