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的“婚礼”写作昏礼,这个“昏”指的是黄昏的意思,也就是说,跟后世不同,此时的昏礼多在黄昏举行。有日月交替,阴阳融汇之意。
同时接亲时候也没那么多敲敲打打,而是讲究静谧祥和,男子穿着红黑色的婚服架着马车到新娘家接人。甚至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同牢合卺。大概就是一起吃肉一起喝酒。
如果是贵族成亲,也许还会繁琐些,像这样的乡下,周围邻居最多出两尺布当贺礼,只要是为了讨个彩头。
陈旻在蓟县中经营多年,自然也看过不少昏礼,不过今日的却十分不同。
看着远处慢悠悠驶来的牛车,他不禁发出疑问,“怎么只有女方,男的呢”
“也在啊,”梅香低头,指了指脖子上挂着黑布的牛,“这不就是。”
陈旻震惊的看着她,怎么可能好好的姑娘,怎么会跟牛成亲
梅香苦笑,一点点道出事情始末。
女方这家姓王,原本有两个兄长两个妹妹,在村里也算富户。结果父亲和老大在当年秦国伐楚的时候被强征,二哥在楚地起义之时也去参军,三个人都没回来。
王家如今只剩下一屋子女眷,就算有房有地,但这些年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又雇不起人劳作,只能越过越穷苦。
而那牛的主人是个姓李的瘸腿中年女子,也是全家都死在服役上,只留她一个。虽然有只耕牛,但村里男人已经所剩无几,根本没有能一起搭伙过日子的。想到如果再次征役,自己这身体八成是有去无回,便使了些钱财,让负责编户的把自己的耕牛登基为家人。
如果按照正常秦律,这番操作自然是不允许的,可如今兵荒马乱,各地一会儿用秦国律法一会儿用旧国律法,半点没章程,如此便给了可趁之机。
这样一来,那王家小娘嫁进来,真要征役便能替着去服役,而王家有了牛以后也不至于饿死。
双方算是皆大欢喜。
“可是、可是没有人觉得荒诞吗”陈旻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扫视了周围观礼的乡民一圈,发现大家都面色平常,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梅香苦笑了下,“没有。”
“奴婢之前在蓟县县令府上,看了太多丧尽天良的恶事,当时夜夜祈祷,恨不得老天降下道雷劈死那群狗官。可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的乡民每日根本没有那么多喜怒哀乐。”
“光是活着这件事,就已经用尽了他们全部力气。”
陈旻呆住了,他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所有人,神情似乎都十分呆滞。
在橙色的夕阳照应下,老牛、穿着婚服的少女、麻木的乡民和两边喜极而泣的双亲,汇聚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是了,在这样的战乱时代下,个人的命运的跌宕起伏显得仿佛无足轻重。
因为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奴曾经,听冷盈讲过一段史书,方才知晓原来自打周平王东迁到现在,已经有五百多年了。”
“这天下,竟然已经乱了五百年。”
梅香眼中泪水划过,她突然蹲下身子,朝少年跪拜,“奴不像冷盈,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奴只知道,公子是有大本事的好人。”
“所以,求求您,快些将这乱世结束吧”
陈旻站在原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狠狠重击,整个人连灵魂都在沸腾。
他双手扶住梅香,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我答应你。我会建立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国家。一个像陈胜,婉娘还有王小娘这样的人也能好好活着的国家”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