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楚承稷那边马上就要拿下吴郡,淮阳王若在此时知晓自己麾下将士兴许已染上瘟疫,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在绝境中做出什么疯狂的决策。
秦筝越想一颗心就悬得越高,她们不能同淮阳王交战,可若只撤离驻城的军队,城内百姓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看着桌上的舆图,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和淮阳王谈判稳住他,再连夜安排城内百姓撤往闵州,尽量在三日内把城内军民都撤走。”
谈判只是权宜之计,淮阳王就驻军在这附近一带,用不了多久就能从别处得知同他交手的不是楚承稷的军队,而是清溪县那支真正的流民队伍。
离凤郡最近的大型城池只有闵州,闵州的城防比凤郡坚固数倍,到了那里她们才有喘息之地。
若是正常行军,约莫两日就能从凤郡抵达闵州。加上城内百姓的话,秦筝不敢保证三日内能全部撤离。
这中时候,也只有尽人事,看天命了。
当日秦筝就召集凤郡官员,同他们说了此事,让地方官府配合军队转移百姓。
凤郡官员得知淮阳王大军同清溪县流民交手了,皆是人心惶惶,心知小小一个凤郡,挡得住一群流民,却挡不住淮阳王麾下训练有素的大军,关于撤离一事,全都听从秦筝调遣。
商定了撤离的细节问题,还得选出一名文臣前去淮阳王大营谈判拖延时间。
官员们已经知晓淮阳王那边怕是已经感染了瘟疫,前去谈判就是去送死,大多有些踌躇。
凤郡郡守在沉默片刻后,出列道“太子妃娘娘,微臣愿前往淮阳王军中,与之周旋,为凤郡百姓争取撤离时间。”
底下有人小声惊呼“郡公”
凤郡郡守手捧笏板,斑白的鬓发用朝官束得一丝不苟“太子妃娘娘心念凤郡百姓,为凤郡百姓做到此等地步,微臣不胜感激。微臣任凤郡太守一职十余载,空得食邑,无甚功绩,心中惶恐,今能为凤郡百姓尽绵薄之意,不胜欢喜,望娘娘恩准。”
言罢,向着秦筝深深一揖。
明知此去是送死,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臣却说得仿佛是在讨什么功绩一般。
秦筝心中涩意骤起,连忙走下矮阶扶起凤郡郡守“唐大人的功绩,本宫和殿下都会记得。”
秦筝率大军抵达凤郡时,便有人把凤郡大小官员的名册送到了她手上,眼前这年过半百的老者名唤唐文渊,景泰元年的寒门进士。
景泰三年被外放后,就再也没回过京都。
他口中的无甚功绩,却是凤郡百姓安居乐业十余载。
唐文渊眼已现泪光,再次向秦筝作了一揖“他日太子殿下收复河山,微臣还愿替殿下打理这小小凤郡。”
苍老的脸上,是饱经风霜后的平和与决绝。
最后这个礼,他是行给大楚王朝的,秦筝代表大楚王朝受了他这一礼。
谁都知道,这一去,就再难有“他日”了。
秦筝忍着从心口上涌至眼眶的涩意,点头道“殿下会建立一个比从前更好的、一如三百年前昌盛的大楚,唐大人一定要回来辅佐殿下。”
老臣欣然应允,却引得不少官员暗自抹泪。
次日,唐文渊便只身前往淮阳王驻军之地,假意和淮阳王谈判。
凤郡城楼上只留了刚好够站满城墙垛的将士,做出凤郡不是空城的样子。
秦筝是和城内最后一批百姓一同撤走的,自愿留守下来的那些将士,秦筝都为他们登记了名册,厚待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