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醒酒,其实也没跑多远。
林尧随便找了个小丘枕着手臂躺下,吴越的深秋没有多少寒意,月亮银盘似的坠在星幕里,清凌凌的冷,像极了那个姑娘掀开车帘时一抬眸的神色。
单薄的凤眼,淡薄的眼神。
只一个抬眸,就能让人感受到云泥之别,偏偏那个眼神就像是钩子一样钩在了他心上。
每每想起,就抓心挠肺的痒。
他拿出那颗东珠透过月光看,恍惚间东珠也成了一轮明月。
他用力把东珠攥回手心,闭上了眼。
楚承稷命人走水路运送的药材在三日后抵达了青州,此外还有一箱东珠和一封家书。
这一年里,她们二人总是聚少离多,重新建起的大楚政权,百官也已习惯了楚承稷不在的日子里,诸事由秦筝定夺。
只不过这场瘟疫,委实是让秦筝有些束手无策。
官府能做的只有管控源头,阻止蔓延,大夫们尝试了多种药方,依然只能暂时缓解病患痛苦,没法医治。
第一批感染瘟疫的难民,除了一开始的高热畏寒,呕吐腹泻,身上还开始出红疹,后又演变成恶疮,不少难民都是在恶疮这个阶段痛苦死去的。
秦筝不是大夫,只能在药材上尽量给予支持,让医治病患的大夫们摸索救治之法。
正心力交瘁之余,又得到了一个更让她担忧的消息清溪县发生了暴乱。
清溪县县令投靠楚承稷后,楚承稷带兵南下,秦筝得在青州稳定大局,便把先前在坞城任职的官员调去了清溪县,让他照着坞城的管理模式,指导清溪县令收治瘟疫患者,隔离区分病患和健康百姓。
怎料清溪县令眼见底下人都对大楚派去的官员言听计从,惊觉自己权利被架空了,一波反向操作妄图夺回权利,却让整个清溪县的疫病来了个大爆发。
百姓没能得到救治,误以为楚军将他们圈在清溪县,表面上是要救治他们,实则是为了让他们自生自灭,直接反了官府,还大骂她们是假仁假义。
好名声得使劲儿攒才能攒起来,坏名声却只要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就能被说得有鼻子有眼。
若放置清溪县的流言不管,对正在攻打淮南王的楚承稷极为不利,她们费财费力收治灾民,也只会背上个假仁义的名声。
宋鹤卿深知这些,在秦筝召集大臣们商议应对之法时,请缨道“娘娘,让老臣去清溪县吧,青州的灾棚和坞城,都是老臣看着建起来的,老臣去,总比旁人有章法些。”
秦筝摇头“宋大人大病初愈,此去路途遥远,又有暴民闹事,不可。”
此事尚未想出应对之法,暴乱的清溪县百姓,已经开始报复性地侵占其他地方的领土,抢夺其他郡县百姓的粮食。
同楚承稷率军假扮的疫民不同,这些百姓之中,大多都是真正身染瘟疫的人,一旦接触就有可能被感染上,秦筝只得下令让所有毗邻清溪县的郊区百姓,全部迁至城内。
身染疫病的清溪百姓,没了食物和药材来源,仗着旁人不敢同他们近战接触,带着毁灭性的报复心理四处攻城。
好在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没经过训练,也不懂攻城要领,云梯都没几架,攻城时守城官兵泼上火油一烧就断了他们上城楼的路。
秦筝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瘟疫只会蔓延得越来越快,一番思虑后,亲自带了一批兵马前往清溪县镇压暴乱,同时也是想解除误会,说服清溪县百姓不要再报复性地进攻旁的城池,解救他们中健康的百姓。
偏偏有时候,人算就是不如天算。
楚承稷从后方直捣淮阳王老巢,淮南王哪还在徐州城外待得住,当即就撤兵往回赶。
半道上遇上一支流民。
流民头子眼见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数万人军队,心中还是有些发怵,不敢同他们来硬的,只道“我等是清溪县百姓”
淮阳王听他们嚷嚷着他们自己是清溪县疫民,气得冷笑连连“楚氏小儿拿本王当猴耍呢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夺了本王数城,今日碰上,还想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