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保养得很好,一身明黄的绣着凤凰的大袖衫,头戴步摇,指尖上染着鲜红的凤仙花汁,点缀着那白葱般的手指。她的眼眸中还有光亮,并不像是那种被深宫岁月磨平,而暗淡无光的眼神。
冯氏带着王乐瑶过去,冯氏行礼,王乐瑶是大梁的皇后,按理说是不能向别国的太后屈膝的。所以她只执了见礼。
冯太后扭头看她,嘴角有丝很淡的笑容,“坐吧。”
王乐瑶坐下后,冯太后就打发冯氏离开。冯氏迟疑,冯太后说“我还能吃了你的女儿不成放心吧,我就跟她单独说几句话,你去旁边的殿阁休息就是。”
冯氏这才行礼告退。
冯太后又命左右宫女退下,自顾逗着猫,“你跟梁帝为何来都城不怕我报杀子之仇”
“您若想报仇,就不会在此处见我。我们此行,是想劝太后跟魏帝止戈。”
冯太后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大梁插手魏国的内务做什么难道梁帝还想趁乱出兵大魏你们还吃不下,趁早回去吧。”
“太后,这几年魏梁两国休战,给两国带来的好处,想必您也亲眼看见了。当年我国皇帝为了和平不惜孤身北上,与宣帝订立会盟。若是您跟如今的魏帝因为夺权而打起来,魏国势必元气大伤,诸王又想通过进犯大梁来寻求新的土地和财富,那么晋熙会盟就成为一纸空文了。那对魏国,也绝对不是件好事。”
冯太后看着猫,若有所思。
“我知道当今魏帝不是您的亲儿子,您害怕将来权力被他架空。但如果我是您,我会坐下来跟他好好谈谈,甚至还要帮他一把。”
冯太后侧头看着她,“此话怎讲”
王乐瑶接着说“当初宣帝不惜拖着残躯也要跟我国和谈,原因是魏国的内部矛盾重重。如果再树立强大的外敌,那么魏国可能会分裂成几个小国,像当初的三家分晋一样。您跟魏帝是如今魏国最有实力的人,有你们在,诸王和各部落首领不敢轻举妄动。若你们起了兵戈,损兵折将,元气大伤,那就无人可以压制他们,您想想看,到时魏国会如何您跟魏帝就像当初的大梁和大魏,与其做敌人,倒不如做盟友。魏帝也需要您的帮助,直到魏国的这种制度发生改变。而到了那时,也许你们的关系就不会如今天这般,势同水火了。”
冯太后认真地听完,她看王乐瑶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要改变一国制度,又谈何容易皇帝未必会信我。”
“的确不容易。可是您看,我国陛下从登基到现在,不过十一载,南朝曾经以士族为尊的局面已经被打破了。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您跟魏帝都想要北魏好,既然目标一致,至少不用做敌人。您觉得呢”
冯太后把猫抱在怀里,站了起来,仿佛在琢磨王乐瑶的话。
“你回去吧。”
她说完,就自己抱着猫离开了。
王乐瑶从宫里回来,把跟冯太后见面的经过详细地跟萧衍说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叫我回来了我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吗”
萧衍笑了笑说“她既然放你回来,就说明把你的话听进去了。你说的这些道理,她未必不明白,只是当局者迷,需要有个跟她说真话的人提醒她。再等等吧,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太后还问我,南朝的后宫历来不能干政,我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王乐瑶拉着萧衍的手,甜甜地笑道,“我说是我的夫君教的。他教我很多,让我做飞鸟,不要做笼中雀。”
萧衍把王乐瑶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教我的更多。”
他们之间的相遇,相爱,正如棋逢对手,是今生最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