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走出球馆,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走在昏暗的路灯下,橘黄色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臂和腰腹已经有酸痛感了,果然自己的身体还不适合做这么剧烈的运动。
不过自从不再做梦以后,经过这半年的调理,头已经不疼了,身体和精神也比以前好了许多,恢复正常应该是很快的事。
自五岁起他就开始做梦,和普通人不同的是,他的每个梦都是完整的一生。
如今他已经十八岁,每晚都要做两三个梦,算起来这十几年他已经做了一万多个梦,换句话说,那就是一万多个人生,几十万年的生存史。
可能是大脑无法承载如此之多的记忆量,从六岁起他就开始头疼,伴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严重。
到高一时,已发展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时不时就说胡话的地步,因此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个傻子。
他老子这些年带他看遍了国内外的名医,没见效不说,好好的厂子也黄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顾运本以为自己会在现实和梦境的无限切换中英年早逝,直到半年前。
那日桃花夭夭,满目春色,少女白衣长剑。
剑出无声,那一道白练如虹似锦,剑尖的寒芒如阳光般耀眼,又如月色般阴郁……
那是他最后一个梦。
……
顾运翻了翻手机,刚才从小姑娘那薅的一千块羊毛已经到账了。
看时间还不算晚,他琢磨是不是去哪再薅点,要不然下月还不上二叔家的钱,老头子又要上门去舔笑脸,也是怪可怜的。
清代孔尚任创作的戏曲《桃花扇》中有词曰,“眼看它朱楼起、眼看它宴宾客、眼看它楼塌了”,顾运听过很多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触。
对历经万世的他来说,确实看过无数次楼起楼塌,荣华富贵、权力盛名,都无非是在闭眼和睁眼间兴起、消失的幻念,所谓黄粱一梦不过如此。
所以尽管累积了几十万年的阅历和能力,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努力了。
与其花费心力搭建一座必塌的朱楼,倒不如悠闲地薅点羊毛,于他人楼下闲看风月更好。
翻着死鱼眼,他目光呆滞形同智障似的走着,不一会儿路过一个烧烤摊。
摊位上,有三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小折叠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铁盘,盘子里有十几串肉串,正准备大快朵颐。
三人分别染着红、黄、绿三种颜色的头发,跟红绿灯似的显眼,顾运一眼就认出这三位可爱的小友了。
正好肚子也饿了,于是走过去,拿了个小板凳在桌边坐下。
三人一看到顾运,顿时脸色发白,拿肉串的手都开始微颤起来。
“顾……顾哥,您怎么来了?”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问。
顾运冲他们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说道,“没打扰你们吧?正好路过,介不介意一起?”
三位小友顿时慌了,大气都不敢出。
某个晚上噩梦般的遭遇又浮现在他们眼前。
黄毛是最快反应过来的,连忙点头表示欢迎。
还讨好地问,“顾哥,您看还要点啥不?”
顾运刚拿起肉串,听到这话手就顿住了,死鱼眼里也有了神采。
哦……原来他们还有余钱。
他笑了。
不急不慢地吃了口肉串,然后问,“你们又去讹小孩钱了吧?”
三人登时脸色一僵,像是刚从冰箱里出来似的,又白又挂着霜,浑身冷气直冒。
“不不不,顾哥,我们……我们早已不干那个了!”三人连连否认,却明显底气不足,毕竟年轻轻的还不至于忘记自己最近都干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