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堂屋并不宽敞,但东西却十分整洁。尽管那些东西有些看起来就像是破烂一样,但全都被擦洗得很干净,且摆放得很整齐。
可即使是这样,仍然难以掩盖房子的腐朽之气。
大概是房子的横梁,房子的瓦片,或者是房子的砖头已经难以承受日月的洗礼,便洋洋洒洒的将自己身上的腐朽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与家具无关,也跟住户无关,是房子本身的问题。
阿姨轻声道:“小花,你看谁来看你了?”
程虎循着声音看向阿姨,只见她已经走到门口右侧的角落里。
在那昏暗的角落里,一张简易狭小的木板床上铺着陈旧且褪色严重的床单。
床单已经看不出原先到底是绿色的,还是黄色的。
但可以看到,在床单上面,一个枯瘦的小小身形被一张同样陈旧褪色的被单掩盖着身体,只露出小小脑袋,迷惘的半睁着眼睛,用不再明亮的眼神望着这个幽暗的世界。
如果不是脑袋在那儿露着,估计很难发现,在小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
程虎惊诧的盯着床上的小人儿,浑身微微颤抖,嘴巴张着,却说不上话。
他抬起沉甸甸的双脚,走向角落。
罗小花脸上的颧骨高高耸起,眼窝也深深凹陷下去,瘦得已经只剩下一层皮。
但是,在看到程虎的那一刻,她却还努力的挤出笑容,动了动嘴巴,仿佛是在喊:“叔叔。”
但她浑身无力,喊不出来了。
程虎弯着腰,用手摸了摸小花的脸,压根笑不出来。
他眉头揪得紧紧的,眼睛也有些温热,很有可能会哭出来。
但他不能哭。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哭?何况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下心情,便关切的问道:“小花,你怎么了?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你先坐下吧。”阿姨搬了一张四只脚的木板凳过来,放在程虎身侧,说道,“谢谢你那天买了她的田螺,还送她回来。”
程虎在小板凳上面坐下,视线仍未脱离小花。
他说道:“阿姨,您别客气,您跟我说说,小花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姨正要开口,却鼻子一酸,两行眼泪霎时间就落了下来。
她抹了泪水,平复了心情才说道:“那天你送小花回到村子后,小花刚刚走入院子,就遇上她奶奶了。她奶奶跟她爷爷一起生活,住在外面的新房子里,她家里的钱丢了一些,就非说是小花偷的。”
说道此处,阿姨的神色有些愤慨,但随即又接着说道:“她守在院子里,看见小花回来,二话不说,就拿起木棍打了小花。刚好那天小花身上有几十块钱,被打得掉在地上,她就更加确定自己丢的钱是小花偷的。最后她不仅把小花打了个半死,还把小花卖田螺得来的钱全部拿走了。”
程虎听着这事,也忍不住跟着愤怒起来:“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过分不过分不要紧,可是,不能把孩子打成这样啊。”阿姨一边说,一边哗啦啦流着眼泪,脸上的神情是既悲痛又愤怒。
她说道:“我们家小花从小就特别懂事,从来不会干那些事情。可她奶奶就非要赖在她头上,还把她辛苦得来的钱全部拿走了。”
听到这里,程虎也跟着心疼。
那些钱是小花泡在水里捡了一个早上才好不容易捡来的田螺换来的钱,就这样被奶奶全部拿走,她内心该有多绝望?
那些钱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就不用说了,毕竟她都舍不得花三块钱坐公交车。
结果那些钱却被她奶奶全部拿走,可以想见,小花内心的痛,肯定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痛。
但是,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啊。
程虎心疼的看着小花,说道:“阿姨,她都瘦成这样了,你们怎么不送她去医院?就算家里再怎么缺钱,也不能拿孩子的身体不当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