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患下失眠之症已久,许多日子里甚至空望着窗外天色发亮时,才能勉强睡下两个时辰而已。
“只是不知侯爷屈尊前来寒舍,是为何事?”温大娘子语气恭谨又从容。
萧牧被问得倦了,再次看向衡玉,干脆道:“我是随吉画师一同前来的——”
只是出口之后,才意识到“随”之一字,莫名就很有些跟班的意味了。
温大娘子便看向衡玉,眼神温和含笑。
衡玉则道“夜中寒凉,大娘子,咱们还是去内室说话吧。”
温大娘子点头应下。
见萧牧显然没有跟进来的打算,便福身道:“有劳侯爷在此稍坐片刻了。”
萧牧点头,在堂中坐下等候。
“齐娘子跟我来,别怕……”
见齐晴站着未动有些无措模样,吉吉上前轻轻拉起她一只手,小声说道。
齐晴微微点头,这才与吉吉一起跟在衡玉身后,同温大娘子入了内室。
蒙大柱犹豫一瞬,到底没有跟进去,然而紧攥的手心里已是冷汗密密。
“大娘子还是回榻上说话吧。”衡玉劝道。
“无妨,左右已起身了,活动活动也是好的。”温大娘子被婆子扶着,含笑在椅中坐下。
齐晴看着温大娘子略有些吃力的动作,端正却削瘦的身形,甚至是微白的两鬓,一时莫名便觉心中酸涩难当。
这感觉来得很奇怪。
她此行前来说是为了验证吉姑娘给出的那个惊人猜测,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绝不可能,只需验证罢,她便可以安心回到她租赁来的那座小院子里继续生活——
可当下望着眼前这个样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却因寻女之事而拖垮了身子的温大娘子,她却觉胸口处生出一阵难言坠痛。
而温大娘子似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坐定后便看向了她。
方才在堂中人多声杂,温大娘子便未能细细留意,此时方才得以看清对方的衣着样貌。
四目相接一瞬,温大娘子含笑问道:“不知这位娘子是——”
齐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是衡玉开口道:“这位是齐晴齐娘子。”
温大娘子一贯也算消息灵通了,只稍稍反应了一瞬,便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便目含友善地称赞道:“原来是前些时日被称为女子表率的齐娘子。”
齐晴闻言连忙摆手:“不敢当……”
她不过是在吉姑娘和萧侯爷的帮助下才得以与张老二义绝罢了。
“当得。”温大娘子笑着道:“娘子可莫要小看了此事的影响,便是我这久居病榻之人也是如雷贯耳了。”
看着那双带笑的眼睛,听着这善意的声音,齐晴莫名就觉眼眶有些发涩,低声道:“那也是吉姑娘的功劳……”
“也是娘子自己争气。”温大娘子看着齐晴,声音温和:“娘子如今以何谋生?我这儿有间瓷器铺,倒是正好缺个心细之人……”
齐晴听得一愣,而后感激地道:“多谢您的好意,我如今在早点铺子里做活儿,倒也轻松的。”
有意让二人先说上几句话,而并未插嘴的衡玉这才开口解释道:“大娘子误会了,今日带齐娘子前来,实则是为了旁的事。”
温大娘子聪慧通透,但却还是没能想到她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或者说,是不敢想——
有些东西越是在意,越不敢轻易碰触,尤其是早已成了伤口。
而听到衡玉这句话后,温大娘子面上的笑意便凝淡了些,语气里掺杂了一丝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试探:“……旁的事?不知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