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阳长公主望着他,一时没说话。
殿内除了皇帝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外,便只剩下了寂静。
好一会儿,皇帝才道“永阳,你连附和朕一句都不肯啊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认为是朕残害忠良,背信弃义冤枉了他”
永阳长公主垂下眼睛“皇兄做事,自有思虑在。”
皇帝闻言闭了闭眼,无力地笑了一声“朕知道,你一贯是最重情义的那一个还记得当年父皇为你选驸马时,你起初百般不肯答应,可成婚之后,却日渐与之生出了真感情,乃至驸马故去多年,你仍无法走出来,为此抱疾难愈你总是如此,将一切压在心底,可你即便不谈,朕也是知道的”
永阳长公主眼睫颤了颤,压下声音里的波动“皇兄说远了。”
“是啊,远了都是旧事了。”皇帝再睁开眼睛时,浑浊的眼底变幻不定“可这件旧事,却一直缠着朕他死了八年,朕便被噩梦整整纠缠了八年”
“朕想知道他为何要叛国朕想知道原因”皇帝浑身紧绷着,道“所以,朕才想要押璇浦入京,朕原本想要亲口问明当年之事可璇浦死了连上天都不给朕一问究竟的机会”
永阳长公主终于缓缓抬起眼睛,看着那陷在旧事心魔当中的帝王,缓声问“如若皇兄当真查明了当年时大哥是被诬害,又当如何”
这句话如同一颗钉子扎在皇帝心口处,叫他紧绷着的身形微微颤抖起来。
他定定望着织金祥云床帐,如同不知耗费了多少气力那样,一字一顿道“若他是被冤枉,朕,自然要还他公道,替他除去冤名朕会的朕一定会的”
是吗
可当年分明有机会了解真相时,为何不再试着去深查一番呢
所谓铁证刚摆在眼前,便急于定罪
当下声称想要亲口问明当年之事,可当年为何却连亲自去见上那人一面,亲口听对方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呢
如今反倒执着于一个区区璇浦口中的真相了
这实在怎么听,怎么叫她觉得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永阳长公主掩去眼底淡淡嘲讽,道“时过境迁,关键之人皆已不在人世,再想追溯旧事,怕是极难了。”
皇帝闻言,下耷的眼角颤颤,有一滴浊泪缓缓滑落。
那显出沉沉昏暮之感的帝王,几乎是哽咽着低声道“朕朕或许就不该做这个皇帝的”
又问“永阳,你可恨朕吗”
永阳长公主轻叹了口气“皇兄总归是我唯一的兄长”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智也逐渐愈发昏沉。
永阳长公主已听不甚清他的呓语,遂唤了掌事太监过来。
“怎会这般昏沉糊涂”永阳长公主亲手替皇帝放下床帐,转而朝掌事太监低声问“药可吃过了太医如何说”
“药是吃罢了的太医只说,当下陛下身子亏虚,已用不得重药,只能尽力调养着看看”面对长公主,掌事太监方才露出一丝忧色,道“太子殿下也已命人于民间暗寻名医”
永阳长公主愁眉紧锁,轻一点头。
她回头看一眼龙帐内,唯有道“当心伺候着。”
“是,奴必当仔细照看陛下。”
掌事太监亲自将长公主送出了内殿。
“姑母。”等在殿门外的太子迎了上来。
“怎还没回去”
“侄儿想送一送姑母。”
姑侄二人一向关系亲近,太子伴着永阳长公主下了石阶之际,便目含忧色地低声问“依姑母看,父皇他”
姑母虽多年不再上战场,也早已不过问战事政事,但他对姑母的钦佩和信任,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