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日再来,各位,告辞了。”
谢在他身后,不知他现在是以怎样的神情在说话,但它看到仆人们畏畏缩缩,胆战心惊的样子,大概可以料想。
路为他铺平,大门为他敞开,一路畅通无阻,他的步履稳定矫健,神采飞扬。即便是有什么障碍,怕是也连灰尘也不如吧。
动动手指都不需要,就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人顷刻间消失。陈道沁本身强大的精神力,加上索罗罗不可知的强大力量,结合出来的,是人力和浮游生物远远不能及的怪物。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他们的挑战,远比想象还要难的多的多。
谢感觉浑身冰凉,它的思绪却在冰冷中更加冷静,也想得更多。认清现实显然会让它更严肃,心情更紧张,但它知道,他们也是一样,不会后退,也不会停下。
“就让我见识见识你杀人的本事吗?”他们安静地走了半路,谢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谢。”陈道沁转过身来,微笑地对它致意。转身的瞬间,托着它的黑云已消失无踪。
谢冷冷看着他虚伪镇静的笑脸,心情难以平复,眼神里尽是痛惋。
见它如此,陈道沁收起了笑容,“干嘛这么看着我,你觉得他不该杀吗?”
“可以杀止杀,我想不到,你能这么若无其事的杀人。”
“我从来都可以,只不过你从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我不会受任何东西的支配,身体里的东西,不过是依附于我的保护之下!”陈道沁的头向右偏了偏,他抬头看这苍穹,只一眼,那眼神里的光芒,似乎要将万物的生机湮灭。
“主人,允许我再叫你一次主人,你可以消沉,可以怨怼,但如果可以,能不能就此收手?冼扬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昔日的主人呆呆地看着它,似乎透过它,在看它看也看不尽、看不清的人间。
他左手微微一动,左边的空地上出现一道黑红色的线。
“这里,地主大肆压迫,千万农民苦不堪言。”
“这里,这里,战争正在打响,无数的人死在战场,无数的亲人饱受相思的苦痛,有的还不知道丈夫、儿子的死讯。”
他所指之处,黑红色像中毒已深的血痕一般,不断地,不断地延伸,拓展。
“这里,这里,处处片片,妻女被卖到窑子里,仅是为了赌博取乐。”
线此时像树杈一样疯狂延伸,织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张网,而后几秒钟,就将黄色的土地完全掩盖。
而陈道沁的语气已经由痛心变为癫狂:“这里,这里,还有这边!方方面面,角角落落!这世界,星罗棋布,充满了藏污纳垢的恶心勾当!”
“即便在百年后的现在,也是如此!你以为我没有怀着希望吗?当年我救济灾民,其他人冷眼旁观。而今天,过了近百年,事实依旧如此!时局依旧如此!”
话罢,陈道沁闭了一会儿眼睛,睁开时,已经又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当年你的父亲和贾严打赌,他没有赢;今天,我也在此,和你打一个赌,赌我们会赢。赌我和我的朋友们,愿意为了其他人,包括那些根本不相识的人,拼力一战,并且取得胜利。届时,希望你能,稍稍相信,哪怕一点,稍稍相信一点这人间。”
谢看着它,将这些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交锋,谢并无一丝惧色,不落下风。
看着看着,谢的目光越来越温和,它同情他的遭遇,理解他的悲哀和绝望,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坚不可摧。它知道,他心里永远有一块多强大的力量,多无懈可击的言论,都无法填补的空缺。
“好了,谢。如果你还有勇气,请尽管来,中场休息的时间就这么短,我就在这里,静候佳音。”
陈道沁狡黠地笑了笑,鞠了一躬。礼数方面,他还是说不得一点不好,挑不出一点毛病的。
谢知道,它该回去了,留在这里的最后一秒,它向陈道沁,他的前主人,微微一颔首。
甫一睁开眼,冼扬一把抱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