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前站的最佳人选,就是黑衣宰相姚广孝。
他在朱棣皇帝心中的分量,极其特殊,就算他谁说了忤逆对的话,朱棣皇帝也不会怪罪。
朱棣皇帝能当上皇帝,姚广孝居功甚伟。
但姚广孝功成名就后,急流勇退,从此居住鸡鸣寺,青灯古佛,粗茶淡饭,归于平淡。
朱棣皇帝每每有什么重要决策前,或者心烦意乱时,都会到鸡鸣寺小住几日,和姚广孝斗斗嘴,下下棋,或者打坐念经。
“太孙,你找大和尚有何事?”
姚广孝一袭粗布僧衣,手持佛珠,淡然而立。
“大和尚相面功夫绝佳,今日我想再次领教领教。”
朱瞻基微笑着说。
“太孙贵不可言,国运加持,福泽深厚,无需相面。”
姚广孝平静的说道。
“大和尚,今日相面,是她,不算是我。”
朱瞻基用手指了指依旧昏睡的孙若微。
“她可以做帝王。”
姚广孝只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
“她?能做帝王?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大和尚何故如此妄言?”
朱瞻基面露讥笑。
“既然是平凡女子,太孙何故如此在意她?”
姚广孝反问道。
“她帮爷爷挡了一箭,我自然要保她周全。”
“一介平凡女子,怎能轻易接触到皇上?”
“是我引荐……”
朱瞻基话没说完,就闭嘴了,心说大和尚果然厉害。
“哎,凡事绕不开一个缘字,缘起缘灭,自由天定,太孙顺其自然,遵照内心所想去做,就好。”
姚广孝说完,念了一句佛号。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吧。”
“大和尚,当年您拼尽全力游说燕王起兵靖难,朱家叔侄相争。”
“最终燕王获胜,血洗金陵城,还有三万多靖难遗孤被流放到奴儿干都司。”
“小子斗胆,敢问您可曾后悔过?”
“您日日诵经,夜夜念佛,是为了消除自身的罪孽么?”
朱瞻基双目直视姚广孝,想从姚广孝的眼神寻找他的不安和慌乱,哪怕一丝一毫。
“力劝燕王发动靖难之役,贫僧从不后悔。
天下苍生为大,燕王当立,为此就算万千罪孽加身,老和尚都甘之如饴。”
“好,说的好,小子佩服。”
“那么我问您,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三万多靖难遗孤在奴儿干都司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么,您的慈悲心在哪呢?”
朱瞻基步步紧逼。
“太孙之意,老和尚懂了。”
“这个女孩也是靖难遗孤吧?”
“她想解救被流放到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所以才义无反顾替朱棣皇帝挡箭。”
“而你,因为她的缘故,愿意帮她完成心愿。但你也知道皇上的固执,所以你就准备拉老和尚一起,游说皇上,我没说错吧?”
姚广孝淡定依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一点就透,您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朱瞻基拍了几下巴掌,呵呵一笑道。
“但我除了想帮助她完成心愿外,也是真心想解救三万多靖难遗孤.”
“让他们恢复名誉,重返故园,安葬父母,祭拜祖先!”
“一辈人的恩怨,一辈人完结,不能强加到子孙后辈身上。”
“况且,问我这是在替老朱家积德,老朱家的杀孽太重了。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我不希望老朱家糟报应,嘿嘿!!”
“太孙能有如此发心,乃天下万民之福,也是三万多靖难遗孤之福,老和尚自当义不容辞。”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或许就是我的缘法。”
姚广孝深深看了朱瞻基一眼,心中涌现出无数感慨,朱家出圣人了。
“还有一事,小子一直想不明白,还请大和尚指点。”
朱瞻基得到姚广孝的肯定答复后,心中欢喜,忍不住再次发问。
“太孙只管直言。”
“爷爷为何一直念叨着要见建文皇帝,如果见到后,会杀了他么?”
朱瞻基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这么说,你已经和建文皇帝的旧臣有所接触,或许建文皇帝答应见面的条件,就是三万靖难遗孤的自由吧。”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
朱瞻基认真点头,承认了他的说法。
“朱棣皇上见建文皇帝,其实是叔侄相见,何来杀意。”
“朱棣皇帝固然雄才大略,但他老了,人一老,就会念安。”
“朱棣皇帝对建文皇帝无愧,但对他大哥朱标太子有愧。”
姚广孝说完,再次低头念佛号。
“多谢大和尚指点迷津。”
朱瞻基豁然开朗了。
“若有机会,还请为三万靖难遗孤请命。”
“机会已经来了,皇上已经来了,我会说的。”
姚广孝说完,低头诵经,不在言语。
朱棣皇帝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