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新开业了几家酒吧,有一家正开在我对门。据说光是场地经营权就花了百来万,还不算租金。
装了钢管小舞台,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那老板我知道,老苟,小圆脸小眼睛,矮矮胖胖,一个市侩的南方土大叔。之前十年看他经营着一家便宜的江南风情小民宿,半夜经常开着电动小三轮,满个镇的酒吧去找他家没回客栈、喝醉酒找不到地的客人。兢兢业业、艰苦朴素,见谁都是弯着腰笑眯眯的打招呼,很是热情。真好,统一被他拿下,若能好好管理,感觉这条街的热闹场面指日可待。
中午我在店里悠哉悠哉的泡茶喝,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吵架声,声如哄钟,仿佛就在我脑门上嚷嚷。一阵无语,只得推门去店外望一眼。
原是老苟在指挥店员挪音响。时至今日,老苟不同往昔,熬到家里拆迁,一口气承包了几个酒吧,还有KTV。早已没了往日弯腰、笑眯眯打招呼的热情,现如今大头皮带腰里一拴,肥肚子一挺,指挥手底下的小店员来回忙乎,大声训斥他们,猛一看有几个亿的架势。我望了老苟一眼,正好和他对上,我还如之前一般点头示意,老苟却如看到空气一般回过头去。周围几个店员殷勤的很,苟老板长苟老板短的跑前跑后。
得,不做理会就罢。此人面相也和往日大不相同,气息全变,脸上的肉都横飞起来。最近要惹官非的样子,我转头回了店里。
下午来了两个纹日式老传统花臂的客人,花衬衣大金链子。嚼着槟榔,图案没什么要求,看着有气势就行,内容只要旺财,纹满就行。也不还价,RMB一踏一甩,听着他们聊天,这是发了横财。
原他们干的也不是什么见的光的行业,开场子盯准了镇上拆迁又贪小便宜的拆二代,假意请他们吃喝玩乐,喝酒、宵夜、KTV。忽悠的五迷三道、称兄道弟的时候,带去他们开的场子里“玩几把”。无论是场子里的人还是牌面上,都做了手脚。拆二代们晕晕乎乎中不是输了几百万,就是签了百万千万上下的欠条。
胆敢不还钱?那一群花臂大佬日夜上家门口转悠,逮着人就一顿江湖教育,能霍霍的寸草不留。堵家门堵单位,那都是小事。不把一家人弄得心惊胆战、有家不能回不算完。
还有镇上酒吧的供酒,那是必须垄断。几块钱十几块的假酒,摇身一变酒吧几十成百上千的进口啤酒、洋酒威士忌、黑桃A……哪家酒吧敢不用他们的供酒?那梁子就结大了,几十号人默不作声去酒吧静坐,一人一个桌子点一瓶啤酒。两个光头大金链子在门口一坐,哪个游客敢在进门。几天下来酒吧老板就扛不住了,只得像祖宗那样把他们供起来,称兄道弟,用他们送货的酒水。
那赚的一个盆满钵满。不过也不是这两个客人做的大头,他们也只是帮上面做事出面的小弟。但是每次分个六八九万的,日子也很是快活。
钱来的容易,那走的也快,感觉这钱他们留不住。这不,刚三十万的大金链子、名牌包、名牌花衬衫和大LOGO皮带戴上,就立马来我这,甩两踏出来满上个花臂。还让我整快点,晚上他们还要去逍遥快活一番。
客人一视同仁,收钱干活,专业的手艺人眼里只有皮肤和图案。转眼晚饭时间,这俩客人和镇上一个有名的富二代约好了宵夜、洗脚、小姐姐——看来这是他们培养中的下一个“杀猪”对象——有时候他们也联系好了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去澳门玩,那没个几千万身价,他们都看不上眼。
纹身他们很满意,中规中矩的板雾荷花大鲤鱼,貔貅金蟾小钱包。嚼着槟榔他们甩甩袖子,直奔下一场。
我无奈的看着客厅满地的槟榔渣子和香烟灰,一顿消杀大扫除,恨不能地板都用酒精擦一遍。槟榔味烟味挥之不去,闻得人脑门疼,太阳穴突突的。
这时候一阵魔音贯耳,唱的那个难听。《两只蝴蝶》(不知道的小朋友可搜索)——三音不着调,五音不齐全,要不是歌词太明显,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歌——“亲爱的,你慢慢飞……”这歌居然有DJ电音版?还整低音炮???我简直是开了眼界。
店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完,我觉得墙皮快被低音炮振下来了。我这可是双层玻璃、加厚的墙……深吸一口气,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准备去对门酒吧提醒一下音量调低一点,一首撕心裂肺的电音版刀郎的《情人》又嚎了起来。
血一下直上脑门,好嘛~我推开店门,音乐歌声直接贯穿了整条街,看到几个游客捂着耳朵匆匆从酒吧店门口小步跑过。什么仇什么怨,要放这么大声的音乐。我憋着一股气走进了老苟的酒吧,老苟儿子正唱的摇头晃脑。我走到老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挤了个笑容:“苟老板,麻烦你声音轻一点,这实在有点太响了。”
老苟回头斜眼瞥了一眼是我,又扭回头给了我个后脑勺。我收起了笑容:“苟老板,你这分呗超了,调低一点。”我又说了一遍。
“关你屁事!”老苟回过身站在我跟前:“我的酒吧,我想怎么唱怎么唱,想怎么大声怎么大声,我告诉你你最好少管闲事!”声音吼的我振耳膜疼。一下怒上心来。
伸手打他几下?那是不可能的,我是女孩子来着,而且现在打人贵的很,市场均价,一个耳光五千块。不做啰嗦,扭头回了自己纹身店门口。
掏出手机,视频录像,酒吧两个半人高的低音炮怼在店门口。下载分呗检测App,一看,好家伙126分呗,截图。转身坐店里,一个“12345”市长热线,一个“110”报警。
过了半小时,城管、警察来了又走。神奇的事发生了,在他们来的不久前,酒吧声音忽然开的很轻。城管、警察一走没两分钟,酒吧又低音炮大开,噪了起来。
我窗外望去,好家伙,分工明确啊,一个服务员绕着酒吧周围转,望风,一个服务员站店门口,随时准备进去通报。拿着服务员的工资,做着特工的工作,他们也挺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