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日头已逾三竿。
东方昊和余蛟二人同室而寝,虽已醒来,却不愿起床。
忽听有细微敲门声,余蛟只道是门人送早饭来了,便道:“进来。”
岂料推门进来的是楚楚动人的绿竹。
绿竹见状,双颊生起红晕,不免有些尴尬,又慌忙退了出去,隔门道:“余公子、东方公子,绿竹特来辞行,这就随姐妹们一起回杭州去了。”
说话时有抽噎之声。
脚步声渐渐远了,门缝中留下一个白色物事。
余蛟赶忙更衣,也不及洗漱,将那白色物事取下,却原来一方白色丝帕。
上面绣着几株绿竹,竹下几点嫩嫩笋芽,构图清丽脱俗。遂递给东方昊,道:“丝帕表寸心,定情之物,好自珍藏。可不能叫缈姑娘拿去,否则醋坛子打烂,要你变成腊八蒜!”说罢送行去了。
东方昊无心玩笑,深感踌躇。心道绿竹姑娘与自己有救命之恩,今日一别,或许便是天涯海角各奔东西了,倘若不送送她,绿竹定然伤透了心,自己也于心不忍。
可退一步想,便是见一面,也不过是徒增烦恼,那白兰又是刁钻古怪,少不得冷言冷语,绿竹未必就很开心。
东方昊心灰意冷,左右为难,只瞧着绿竹留下的丝帕愣愣出神。
余府门前,梅兰竹菊四姐妹正欲辞别金面余正堂,浪子余蛟恰好赶到,那绿竹直往他身后顾盼,显见是在找东方昊的影子。
只见她双眼微肿,兀自挂着倦意,想来必是昨晚绣丝帕,未得安歇之故。
余蛟道:“四位姑娘,这便走么?余某这个导游尚未尽职,岂不抱憾终生?”
言罢向红梅瞥去,却恰好与她盈盈目光相遇。
那红梅眼帘一垂,雪白光润的双颊两朵红云稍纵即逝。温婉道:“我孤山派四姐妹多谢余公子美意,只是家师有命,须赶路返回杭州。倘公子来日有雅兴,想一览西湖风韵,届时我四姐妹愿为公子导游。”
红梅不愧是孤山派四徒之长,言谈举止甚为得体,张口闭口都是我四姐妹,却将自己心意深埋其中,教别人难以觑破。
黄菊嘴巴也很乖巧,插道:“余公子最好过了年便来,须知江南春早,西湖之春最是妩媚。不过,若是‘孤山访梅’嘛,便现在随我们同去,想来开得正自烂漫呢。”
说罢似不经意瞧瞧大师姐。
西湖孤山素以梅花著称,历代诗人骚客多有于孤山隐居者,故有“孤山访梅”的雅称。此地所留名诗佳句更是数不胜数。恰好大师姐名红梅,黄菊邀余蛟游西湖,拣“孤山访梅”的现成句子,所蕴含义委实令人回味无穷。
余蛟微微一笑,道:“余某怎敢负黄菊姑娘一番雅意,待到‘春来江水绿如蓝’之时,定赴杭州,一领西子佳韵。”
东方昊仍未露面。
白兰没见到东方昊,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她转头看一眼绿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