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云诡谲的阳城,深入大将军府中,有朋友才能走得更远。
“笙公子再见。”东璜岚跟着小茴,眨眨眼,唇语无声地又叫了声:“哥哥。”
哥哥。
笙哥哥。
笙公子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但随着他转过身,夕阳落在他略显瘦削的脸上时,那抹笑容已稍纵即逝。
一天前。
从南唐往雍州的官道上,一匹快马驮着个红衣少年疾驰而过。
这一路日夜兼程,他片刻也没有停下休整过,风沙泥尘将白马都染成了灰棕色,他身上却依旧干净整肃。
红衣猎猎,一张玉雕般棱角精致的脸宛如秋日里枫海最美的风景。
明明是个仆仆风尘的旅人,却让人觉得他骨子里的贵气像是云端的贵胄。
就是这样一个红衣少年,在阳城校尉曾府的门口下了马,将书信一封递进了府。
他是惹眼的,刚停下就吸引了周围几条街市的目标,大家都在猜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和虎阳军校尉有什么关系。
回到房间,东璜岚拖着腮,开始左思右想溜去西厢房的办法。
管事嬷嬷的规矩严,大将军府的高手又多,看来只能想办法联系隐匿暗处的秦木了。
夜深人静。
小茴累了一天,早早地上了床。
“我家里穷,每天躺在床上,抬头透过漏雨的檐角就能看见星星,那时候每天就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张柔软的床,有像样的被子。”小茴闭上眼,躺在床上喃喃道:“现在真的有了,却又很想念那床破褥子。”
“想家了?”东璜岚在心里默念着百目瑶琴的谱子,这会儿没有琴,但娘教的技艺不能生疏,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嗯。”小茴带着微微的鼻音应了一声,缓了缓又道:“我家靠海,满鼻子都是腥咸的味道,家里常年潮湿着,娘的腿脚不好,我这次出来,他们给了她不少银钱,今年应该可以过个舒服的冬天了。”
话音未落,一滴咸咸的眼泪滑到嘴边,倒有几分像家的味道。
这样一来,眼泪更是决堤洪水一般再也遮拦不住。
小茴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肩膀不自觉地抽搐着。
东璜岚知道,她想家想的难受。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合上眼,东璜岚将心里的曲子轻轻地哼唱出来,是娘教的第一阙-阳春化雪。
小时候,自己一直以为这曲子讲述的是春来时的盎然生机,一直到有一天,自己练琴时秋香嬷嬷忽然说了句,姑娘弹的真好,老身都被这曲子里高兴的冰雪感动了。
她说的不是春来,而是酷寒。
酷寒里欢乐的冰雪。
再细细琢磨,清扬柔和的曲调中夹杂着锵锵的碎裂声,可不是将冰雪融化心事娓娓道来,一种形态的结束,另一种形态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