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木拎着两坛酒,趁着朝露还未消失,去了趟后山。
无论他怎么告诉自己,他只是她的哥哥,二人冰释前嫌没什么不好的,应该要为她开心才是。
自己才是东璜岚最亲近的人。
但是心底里,也有另一个声音奋起反搏。
“笙公子永远不会是东璜笙,如果有一天,这份亲呢变成喜欢,你要拿什么去和他争。你不过只是个影卫,生活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是那些一起逃亡的日子迷蒙了你的眼,才会觉得自己能配得上她。”
“你睁开眼看看,在南都,她是君府的外家小姐,国恨家仇都有的是人能帮到她,你不再是她身边唯一的人了。”
心里的声音好吵,吵得他满脑子嗡嗡作响。
于是他抽出自己双剑,在林间拼命地将已然见底的酒罐劈碎,只有当他施展起自幼修习的影舞术时,才勉强能让自己心里的声音闭嘴。
一招一式,他都无比熟悉,但是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学会的了。
在影舞者出师的仪式里,他的前尘便都随着一碗汤药遗失了。
“你有一整个世界,但我,只有你啊。”
当被他的剑气惊落的最后一片树叶落定,秦木颓然倒进树叶堆里,梦呓般叹道。
那一天,整个山林的小鸟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那个将酒罐砸了个稀碎的黑衣男子。
不过到了第二天,南唐王称病的消息不径而走。
很快健忘的鸟儿们便忘记了这个黑衣男子,热切地投入到南唐王这病来的蹊跷,什么时候才会好之类的新鲜话题中去了。
“看来,一切顺利。”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树下响起。
在他身侧,婀娜地站着个媚态天然的女子,眼底的沧桑似乎历经了不少岁月雕琢。
她耷拉着眼皮瞥了眼树上的鸟儿,问道:“欧伯,这些叽叽喳喳说了些啥?”
男子轻笑一声:“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与此同时,晨练回来的东璜岚刚梳洗得当就被君臣泽叫到了偏厅训话。
得知东璜岚私自出府去了凤仙楼,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北夏三皇子见面的君辰泽足足一个时辰不发一言,冰寒的气势劝退了所有的下人,连个敢进屋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
“为何不信我?”君辰泽负手而立,温润如玉的面容难得地染上了些许冷意。
面对此诘问,东璜岚无言以对,并非是自己不信任君辰泽能请到三皇子帮她求取混元铎,而是不愿意凡事都等别人来帮自己。
这种依附于君府的无力感,生生要将她吞噬了。
“我虽与萧兄并无什么血脉相连,但我会竭尽全力帮他。”
“我信的。”东璜岚抱着双肩可怜兮兮地缩起来,声音也轻弱无依,“是我好奇……”
“既然信我,就该等我来处理此事。”
“对不起……”
君辰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知道你好强,可君府也是你的家。未来若想为你父兄复仇,这里便是你的后盾。”
东璜岚瞪大了眼睛,复仇之事自己从未和人说起,原来他却是知道的,甚至愿意以偌大的君氏为赌。
一时间好多好多的情绪齐齐涌来,如海浪拍岸,卷走稀薄的空气。
君辰泽浅灰棕色的眸子里晕起一层薄雾,安慰地拍着她的背,轻声道:“相信我。”
一枚君氏暗网的信碟落入手中。
“君氏暗网遍布南唐,虽不及你父亲的影舞者,也还算得力。”
东璜岚紧紧咬住下唇,闭上眼睛。
只是,她何德何能敢要求君府为她的家仇赴汤蹈火。
他们已经因为东璜一族倍受牵连,背井离乡迁到南都。如今根基未稳,树大招风,自保都已是不易。
她的下唇因为过于用力咬出了血,嘴里都是腥咸的味道,熟悉而又遥远的味道。
从偏厅出来,东璜岚一路不停,翻过层层高墙后径直往红楼而去。
秦木跟随在她身后,起落自如,翩若惊鸿。
她还有一事不明。
桂花酥身后那人,辗转要她知道混元铎可救油尽灯枯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是怀疑萧哥哥的身份,那混元铎对常人无用,也无法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