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说话吧,外面又黑又冷。”徐础做出主人的姿态。
“好啊。妹夫知道这座小院原来住的是谁吗?”
“不知。”
“是我父王的一名宠姬,姓阮,最擅长歌舞,尤其是饮酒微醉之后,愈见功力。父亲极宠受她,一年当中倒有一半时间住在这里。我小时候见过阮姬之舞,啧啧,至今难忘。”
“济北王将她带去邺城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正房,张释虞虽是王府主人,却只记得大概,徐础点灯,请他坐下,“只有凉茶。”
“我带着呢。”张释虞穿着一件狐皮长袍,从袍下拎出一只细长酒壶,用手摸了一下,笑道:“车里有炭,我一直用它热酒。”
张释虞又从怀里取出两只杯子,分别斟满,敬道:“很久没与妹夫喝酒了,来,我先敬你一杯。”
“真是好酒。”徐础喝完之后赞道。
“不知是哪里贡来的,我尝过之后觉得不错,就带来了。妹夫刚才问我什么?对,住在这里的阮姬,她没去邺城,几年前就死了。说来可笑,那次她喝的酒稍多了些,跳舞之后找地方呕吐,千不该万不该,她竟然去了井边,手扶井栏,一个没注意……唉,天妒红颜,就是这个意思吧。阮姬死后,父王郁郁不乐,封井锁门,自请就国,两三年不回东都。”
徐础默默饮酒,他不是来听故事的,却有一点被打动,心中感慨阮姬死得不值。
“唉,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认认真真地活着,天上神佛看你却只是一个笑话,轻轻一拨,就将你推入一个极尴尬的境地。”张释虞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感叹。
“听说世子已获封为关中王,恭喜。”徐础改变话题。
张释虞笑道:“别提了,事情麻烦着呢,太皇太后封我为王,好让我去贺荣部谈判,当时没人反对,等我回来,一班逃亡邺城的大臣却不同意,说太皇太后没有资格封王,我只能算是假王,必须等到圣旨,才能成为真王。瞧,我与阮姬一样,也被轻轻拨了一下。”
“皇帝逃亡江东,不肯封你为王吗?”
“他就是肯,我也不能接受啊。接受江东的封王,就等于承认那边才是正统皇帝。”张释虞摇摇头,“我必须等新皇帝在邺城登基之后,才能获封真王。”
徐础笑道:“到时候,虞世子就不止是封王了吧?”
“妹夫什么意思?哦,抱歉,我总是改不了口,你现在是吴王。”
“跟你一样,也不是真王,我是吴国执政王,寻到真王之后,要让出王号。”
张释虞笑得颇为开心,“听妹夫这么一说——我还是叫你妹夫吧,顺嘴一些——你也不是真王,我心里踏实多了。”
“怎么?”
“妹夫别多想,我不是说你不配称王,只是……王号易得,想去掉却难,妹夫不是真王,少了许多麻烦。”
徐础归顺之后,要去掉王号,改称吴国公。
外面脚步声响,徐础正纳闷谁敢擅闯此地,就见薛金摇身穿盔甲,持刀进屋,看到张释虞,一下子愣住了。
张释虞不明底细,脸都白了,从椅子上跌下来,颤声道:“吴王,你、你真要对我下手?”
“世子休怕,这位是……”徐础含糊过去,起身来到门口,小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薛金摇听到传言说吴王的另一个妻子进城,心中大怒,提刀就来,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名少年,不由得大为羞惭,脸上却不肯表露出来,收刀入鞘,“听说你有客人,我来敬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