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俐从驿站南门进了驿站,没有理睬驿站官员的唠叨,径直入了议事厅,穿过同仕堂,穿过前门后门共十二扇,花园院落九座,左拐,脚不沾地风风火火地进了竹亭。
研墨,铺纸,飞鸽传书,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却被驿站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沂俐注意到了那个给自己磨墨的侍儿。
“郡主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沂俐提笔悬腕,动作微微一顿,一个眼刀飞去,那侍儿吓得捂住了嘴。
他低头,而沂俐的目光却依旧在他身上游走。
“信鸽有么?”
“小的这就去给郡主拿来。”
她用陛下在她年幼时教给她的暗文,写好家书,绑在了鸽腿上,抱歉笑笑:“也没什么事,就是和小公爷吵了一架,要找陛下评评理。”
她玉指拈起桌案上散落的纸张,点起桌案角落里那只普普通通的石鼎小香炉,将那纸张丢入香炉里,淡淡地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在如何处理蓼城这一事上起了冲突……自己也不算是在编瞎话罢?
“敢问……郡主为何会与小公园起了冲突?小的们也好为郡主分忧。”
沂俐见那矮胖男子笑得谄媚,心底早已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
这人管得真多。
虽说厌恶,她嘴角却挂着微笑:“再有几日便是本郡主及笄之日,那日陛下便会封本郡主为公主……陛下也会在那日赐婚……”她稍稍犹豫一下,“只是……若是本郡主嫁了小公爷……要么小公爷舍去官职,要么本郡主舍弃公主封号。”她耸耸肩:“就吵了一架呗。”
那矮胖男子笑了:“陛下如此宠爱郡主,想必也是会为了郡主破例的罢?”
沂俐高深莫测地瞟了他一眼,没回他。
那男子见沂俐并不理睬他,讪讪地笑笑,告退了。
沂俐冷冷勾了勾唇,跟在了那男子身后。
她借着驿站内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植物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她使出轻功,不留下一点脚步声。
那男子走到鸽棚边,放走了一只灰鸽。他抬头望着那只灰鸽扑棱着翅膀飞走,眼底浮现出贪得无厌的欲望得到满足后的喜悦。
鸽羽落在一丛他叫不出名的植物丛中。那剔羽摇动着藤蔓,叶片摇曳,丝毫感应不到人的存在。但若是仔细看时,却能在植物深处看到一抹红衣、一双星眸和远山般黛青色的柳眉。
那双星眸里闪过一丝狠戾。
男子转身,因而不曾见着那刚刚被自己放出的灰鸽被一支草丛中射出的小弩击中,直至“啪”一声传入耳膜,男子猛然回首,却也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哼着小曲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那抹红衣从缠绕在一起的植物中缓缓钻了出来,沂俐将那弓弩慢慢塞回袖中,脚尖将那灰鸽勾出,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的背影。
弯腰,隔开鸽腿上小竹筒,展开那张小纸条,赫然写着自己与南奕争吵内容。
气极反笑,沂俐指尖反复揉搓着那张小纸条。那质量低劣的小纸条在她的反复揉搓下变得稀烂。
这驿站内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奸细。
但一个一个查肯定来不及了……
她冷冷一笑,将那灰鸽踢入草丛,留下了一地血迹。
她顺着驿站内百转回廊借着苍苍植物的掩护摸去了厨房。
油破了出去,顺着回廊流向驿站四处,火星溅在油上,便如鱼儿入了水一般,欢快地蔓延开来,爬上了木质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