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的剑停在她的颊畔,差之毫厘,慕师靖的指却结结实实点住了他的胸口!
须臾间,胜负已分。
少年倒飞出去,砸在了雨水横流的月台上。
他整条右臂都碎了,烫得发红,落下的暴雨触及手臂,化作了如缕的白汽。
慕师靖收指,负手走出观音阁。
方才真气碰撞太过激烈,本就年久失修的檐柱被震得碎裂,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坍塌。
对于观音阁的毁灭,慕师靖置若罔闻,她只是盯着倒在雨里的林守溪。
令她意外的是,这个魔门的同龄人竟还有力气坐起。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你为何要入魔?”慕师靖惯例般问。
“我从小被师父捡回来,师父待我如亲,我还能投敌不成?”林守溪觉得她问得很蠢。
“现在你师父已经死了,你若愿降,我可邀你去观中礼神,若神明宽恕你的罪,你又愿意改邪归正,道门便会放过你的。”
慕师靖话语轻柔,似是出于对唯一同类的怜悯。
“我想活着,但不要你施舍。”林守溪惨笑,“何况我魔门从不敬你们的神。”
“那……”慕师靖轻摇螓首,眼眸中的情绪越来越淡:“你有什么遗愿吗?”
林守溪颓坐在浓稠的血滩里,寒意虫豸般往骨头里钻,他止不住地哆嗦着,清瘦的脸被暴雨洗得煞白。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那双秀雅的白靴,慕师靖走近了。
“你有遗憾吗?”林守溪却反问她。
“嗯?”慕师靖淡蹙着眉。
“这样杀掉我,能证得你道心么?”林守溪声音微弱,他想要抬头,却使不上劲,只能垂眼看地。
慕师靖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是宿敌,本该有一场宿命之战。
可这决战却并不公平——在慕师靖追杀他之前,他已被道门的长老们围攻,落下重伤。
“师门不愿让我犯险,师靖亦不敢以师门的未来冒险,我……”慕师靖抿了抿唇,轻声道:“此战证不得我道心,但可证我道门正统。”
“道门正统?”林守溪冷笑一声,忍着剧痛说出了一连串话语:“他们是想借我破了你的道心!你太强了,我死之后,魔门彻底覆灭,道门将天下无敌,到时候你反而会被视为威胁……你的下场绝不会好!”
慕师靖没有反驳,她看着这个垂死的少年,说:“我自幼于道门长大,师门教我养我,师靖未敢忘却恩情,也当倾力报之。况我道门至今三百年,皆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我是这一代传人,道火已至我身,我当护其不灭。”
“你是在说服自己么?”林守溪冷笑。
慕师靖不语。
她骈起纤指立在身前。
一抹纯粹的剑光凝于指尖。
林守溪做不出任何反抗,他竭力抬起头,似想要死死记住慕师靖的脸。
今日是他与慕师靖第一次见面,过去,他曾听过慕师靖的传说,那时她亲至佛门,与众弟子共听首座讲经,她只是静坐蒲团凝神细聆,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佛门弟子被破禅心无数。
在他看来,这位道门少女甚至比传说中更美,但此刻,这种美预兆的是死亡。
又一道闪电劈下,天地明灭。
林守溪瞳孔骤缩!
死到临头,他的目光却忽然从慕师靖的脸上移开了,他看着她的身后,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
慕师靖轻轻摇头,失望道:“这样的小伎俩,还想骗过我么?”
林守溪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语,目光呆滞如死。
慕师靖看到他的眼角有血淌下,她咦了一声,也有一种后颈发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