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犹豫了一下,在眼角余光中确认了高文的表情之后才开口道:“我听说还有一个办法未曾尝试……就是强行切断所有脑仆的神经索。”
赛琳娜静静地看着以儒雅的中年人形态站在自己面前的丹尼尔,良久之后才淡淡问道:“你支持这个办法么?”
“……并不支持,”丹尼尔摇摇头,“损失过大,而且从技术角度,我不确定大量脑仆突然离线是否会对正常的心灵网络造成不可预料的影响——过于强烈的信息涨落甚至可能摧毁整个网络。”
丹尼尔没有从“良知”、“怜悯”的方向解释,而是从技术角度出发,这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态度引人怀疑——一方面,在一个黑暗教派中谈论良知和怜悯本身就有些怪异,另一方面,则是他曾经被折磨半疯的时候便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而教团上层对他这方面应该有所了解,他不想在赛琳娜这样资深的大主教面前表现出太过巨大的人格变化。
“有一半的大主教同样反对这么做,”听完丹尼尔的答复,赛琳娜说道,“这其中包括我和教皇冕下,以及尤里大主教。”
“我知道……所以其实我有些好奇,赛琳娜大主教,”丹尼尔点点头,一边斟酌词汇一边问道,“如果不从技术角度出发,如果能接受较高的代价,对一号沙箱的‘物质基础’进行现实层面的摧毁应该是最可能奏效的办法,你和教皇冕下反对这么做的理由……”
丹尼尔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尤里大主教把目光投向了提着提灯的赛琳娜,后者则淡然恬静地站在那里,深沉似水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丹尼尔身上。
这注视似乎并未带有什么压力,却仍然让丹尼尔瞬间产生了自己全部秘密都被看透的错觉——如果不是提前设置的安全措施都没有发出警示,他恐怕都要怀疑对方是在读取自己的深层记忆了。
在持续将近十秒钟的注视之后,赛琳娜才淡然收回目光,慢慢说道:“有些事情,也就快要不是秘密了。
“我们不采取你口中那个‘有效手段’的原因有很多,技术层面,成本层面,或者……怜悯之心,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一号沙箱如果维持现状,那么沙箱里的‘东西’……至少还可以关在沙箱里。”
一股微末的冷意在丹尼尔心头浮起。
“你的意思是……”
“尽管还无法确定一号沙箱里到底酝酿出了什么东西,但教皇冕下已经察觉一些端倪……那东西发生了质变,一同发生质变的,还有一号沙箱本身。那已经不再单纯是个梦境,脑仆形成的心灵矩阵虽然是维持沙箱运作的物质基础,从另一方面,它也是这个变异梦境的最后一道枷锁……打破这道枷锁,梦境有可能消失,但也有可能……”
丹尼尔喃喃自语着,补充了赛琳娜没说完的后半句:“也有可能在现实世界苏醒……”
赛琳娜看了丹尼尔一眼,微微颔首:“你理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