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迈开脚步的一瞬间,无数低沉的、模糊的、不知来自何方的低语和呢喃便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无处不在的声音中夹杂着细碎重叠的交谈和嬉笑打闹,又仿佛混着压抑的哭泣和惊声尖叫,就好像这空无一人的宫殿里突然站满了人,那些看不见的访客或住户们在空荡荡的走廊和大厅里来来往往,在罗塞塔?奥古斯都周围肆意交谈嬉笑怒骂哭泣——然而被这些声音包围的罗塞塔只是静静地向前走着,仿佛无视了所有声音的干扰。
终于,那混乱的低语和呢喃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耳语,它沙哑而低沉地传入提丰皇帝耳中:“……啊……你又来了……如此的不知屈服……”
罗塞塔继续向前走去,随着他迈动脚步,那宽阔的大厅无声破碎,一条深邃悠长、不知通往何方的走廊出现在他前方,这走廊两侧同样有一扇扇窄窗,黄昏的天光透过窄窗洒在对侧墙面,光影交错间,可以看到一幅幅肖像画无声地悬挂在墙上。
罗塞塔看到了自己的兄长,看到了自己的父皇,看到了自己的叔父……
每一个继承了奥古斯都家族血脉的,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都静静地挂在这里,透过那冰冷的油画,用冷漠的眸子注视着自己。
距离他最近的,就是他英年早逝的长子。
那个凝固在画框中的年轻人看着罗塞塔,突然开口道:“父皇……您不停下休息休息么?”
罗塞塔却脚步未停,继续朝前走去。
那个低沉的耳语再次响起:“这条路的两旁,都是死亡,这条路的尽头,也是死亡……”
罗塞塔渐渐走向走廊的深处,周围的光线已经愈发暗淡下来,两旁的画像开始变得愈发古老,愈发褪色,愈发冷漠疏离,那些来自更久远年代的奥古斯都们就好像充满恶意般注视着在走廊中前行的提丰皇帝,而那个低沉的耳语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
“……不如停下脚步,休息一下吧,你没必要挑战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真相多么令人痛苦啊……不如把它抛到脑后,有时候,无知地活着才是凡人之福……
“在你之前的那些奥古斯都们,他们和你一样顽固,但他们的结果如何呢?没有一个人成功,他们疯了,都疯了……你们不该看到它,但既然你们已经看到,那不如坦然接受这个诅咒……”
走廊到了尽头,所有那些令人发狂的低语和呢喃都骤然消失无踪,罗塞塔静静地抬起头,看着悬挂在走廊末端的那些画像。
那是“奥古斯都”这个姓氏作为提丰统治者的开端,是这个古老家族的最初——比那更早的奥古斯都们,已经随时间流逝消失在古刚铎帝国的破灭中,纵使有姓名流传,也未能在这“宫殿”里留下形象。
影影绰绰的微光里,罗塞塔看到几幅画像:罗兰?奥古斯都,贝托蒙德?奥古斯都,塔利亚?奥古斯都……
在这些并行排列的画像末尾,他看到了贝尔提拉?奥古斯都的位置,然而在那黑沉沉的画框中央,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凝聚不散的阴影,完全遮掩了那位七百年前活跃过的圣者的面容。
罗塞塔面容平静地看了那副画像一会,随后收回了视线,第一次开口打破沉默:“贝尔提拉?奥古斯都真的还活着?”
空无一人的宫殿深处,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的问题。
罗塞塔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所料,他只是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那个耳语声又响了起来:“你为什么还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