杋洛微微笑着,悲痛里增加了一丝欣慰,临死前还有人陪着,如此也好。清冷的大殿里陈设依旧,没比原来少些什么,只是人影萧瑟,曾经的那些侍从在时没觉得有多热闹,而今他们不在了才觉得寂寂寥寥。
怀安把大门一关,坐在杋洛的身边,默默地守着,他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么又或是在期冀着什么,但他知道殿下这辈子坎坷太多,小的时候孤孤单单唯有他在身边伺候着,这大半辈子都是为了殿下而活着,死了也自当随着殿下而去。或许在别人的眼中,殿下的离去并没有影响什么,尤其在皇帝的眼中,杋洛根本算不上是皇子,反而是眼中钉肉中刺,而今终于到了结的时候了。
过了晌午,日影渐渐西斜,天上的云也多了起来,似乎是要变天了。启祥宫外的大臣们等一天一夜,最终等来了圣谕:“命内阁大臣入内草诏立杋珣为太子,皇长子杋洛即刻行刑。”
如此晴天霹雳的消息一下子震动了整座皇城,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赞成的人欢呼雀跃反对的人嘶声力竭,然而没有了圣慈太后的撑腰,那些反对的人终究无济于事了。
此时,天空已乌云密布,趁着还未下雨,有位公公带着一干人等到慈庆宫去监刑。怎待将大门推开之时,忽然从天空现出一条青龙摇头摆尾地降下一道闪电,劈到了众人脚下。公公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抬头一看,昨日赐死太子与赵轩嫄的圣旨无端漂浮在他眼前,再听咔嚓一道惊雷,圣旨已燃起火苗飞快的化为灰烬。
“我的天哪!真龙乍现。”老公公还哪敢进门,急忙带着人连滚带爬的到皇帝那禀奏去了。
杋洛不明原由,与怀安一起本是寻着那道圣旨而夺出门外,竟然看见东宫墙外跪了一大群人,祈祷的祈祷,请罪的请罪。他寻着众人所指抬头一看,立时惊心骇瞩,一条青龙影影乎乎的翻腾在半空之中,正双目圆睁的看着自己。
起初杋洛有些害怕,但过了片刻竟觉得与它心交神往,莫名其妙与那龙联系在一起,那一贯哀默又文弱的眼睛在悄无声息之间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历经千年的沧桑也有历经世事的从容,他即是自己又似乎不是自己,恍若焕然新生了一般。
易经有云: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此刻有龙盘旋于东宫之上,下面正巧站着皇长子杋洛,不正是应了真龙天子的说法?众人议论纷纷:昨日皇帝诏曰太子与妖孽为伍,如此说来是皇帝误会皇长子殿下了。
启祥宫内,大臣们在议论着如何草诏,颜德清本是极力反对的,但皇帝却偏偏让他来执笔,其中涵义不言而喻。他闷闷地一言不发,心都在暗暗流血,怎奈众臣指指点点,都快被同僚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眼下皇帝病重,万一不幸归天,没有储君岂不是天下大乱?到了这个份上,谁是太子已不重要,唯有国本的稳固才是重中之重,颜大人想到这,索性横了心才提起笔向诏书上写去,哪知刚写了两句,忽听外面一声惊雷,桌案上的诏书就火星飞溅,着了起来,在场众人一片骇然。
这时,又听那监刑的老公公前来启奏慈庆宫飞龙之事,此乃前所未闻,殿内众人一片哗然,皇帝更是不能相信,且听殿外一通嘈杂,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众人寻声到殿外去看无一不傻了眼。
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皇帝又气又惊,本就身体抱恙,连连叫了几声还无人应答,这才让程妃搀着自己跌跌撞撞的来到殿外。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果真吓了一跳,他那从来都不受待见的皇长子就站在殿外,神情庄严肃穆、不悲不喜,乍一看仿若天神下凡。更离奇的是,他头顶的上空有一条青龙在云间不住盘旋,怪不得殿外齐刷刷地跪了一片,连程妃都吓傻了,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皇帝寻么了一圈,下跪的人群里有内阁大臣、六部尚书,有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还有他费尽心思要立为太子的杋珣,这一刻他终于清楚的明白谁才是真龙天子了。
“唉,果真是天命所归!”皇帝自哀自叹,追悔不已,想起这二十多年对杋洛的种种折磨竟然有些后怕,这才明白自己终其半生,费尽心思要传位于杋珣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他成了天下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