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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明明说来借兵,可他半点儿没有要请求别人的模样,反倒像来讨债……这样真的行吗?……
之前梁福通好歹也唤一句“王县令”,孟七河则连称呼都没有,直接就说:
“你不是去了升官发财的么?怎么又跑回这穷乡僻壤来啦?还要到我这儿送死!”
孟七河劈头第一句就是“死”字,闫胜大为紧张,几乎马上就要拔剑。但他想起跟王大人的约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妄自出手,也就强忍着不发。
王守仁未被孟七河的话动摇分毫,只冷静地回以一句:
“好不要脸的家伙。”
“你说什么?”孟七河一听,乱发都好像竖了起来,身子离开椅背,双手紧握着竹竿造的椅把,怒瞪双眼。
围在四周的山贼也都群起喝骂:“放什么狗屁?”“当个豆大的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敢侮辱我们头领,看我不把你砍了!”一时寨里人声沸腾。
“住口!这儿轮不到你们说话!”
王守仁朝四面怒喝,那猛烈的气势,竟真的把大干亡命之徒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没有人敢再骂。
站在他们眼前的,明明只是个年过四十、身体瘦得像竹的儒官,但那威仪却予人绝不想与他为敌的强大感觉。
王守仁继而再对孟七河厉声说:“我有说错吗?当天是谁答应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做贼的?你说话算话吗?看你现在这副德性,这还不算不要脸?”
孟七河脸上一阵青白,手掌用力捏着椅把,夹在指间的烟杆断掉了。但他半句也反驳不来。
两年前王守仁任庐陵县令,其中一大棘手的难题就是本地如毛的盗贼。王守仁先从根本处下手,助县民防治疫病和减少苛捐杂税,令当地村镇恢复了生计。庐陵的山贼马匪大多本是寻常农民,迫于生计才铤而走险,王守仁的政策一下子就让大半贼人放下刀子,重新拾起耕具来。然而还有几股比较勇悍的匪盗,已经习惯了草莽中的威风日子,不受招安而仍旧顽抗,其中一股正是孟七河领导的四十余众。
王守仁组织民兵保甲前往讨伐,他深知保甲虽人数众多,但论战力远不及贼匪勇悍,正面交锋死伤必然惨烈,于是巧用声东击西之计,先诱孟七河带人出击,再另使一支主力偷袭他们收藏钱粮的地方。孟七河一众失去了粮食,再勇猛也敌不过饥饿,王守仁更一直紧迫,不让他们在逃窜间有再行劫掠的空闲,孟七河大半手下都不支投降,只余下他跟梁福通等几名亲信被困在山里头。
孟七河以为自己是贼首,先前又不肯受抚,王县令这次定然严惩不赦,以杀鸡儆猴;怎料王守仁竟放回其中一名被生擒的山贼,由他传话给孟七河:王县令仍愿意招安,他们只要弃械出山,答应从此当良民,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