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因为直言上疏,得罪了权倾天下的大太监刘瑾,遭廷杖下狱,继而发配到贵州龙场,途上还要装作自尽,才躲得过刘瑾派人追杀加害,可谓九死一生;可正是在龙场那毒蛇遍地的穷山恶水里,一无所有之时,我得到了毕生最重要的开悟。”
王守仁伸手指一指自己的心胸。
“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天地万物之理,就存于人心中,别无他处可求。”
王守仁瞧着闫胜:“这些考验,就是要让你看清内里的『真己』。在重要关头的决定,正是映照一个人的本心。有人心里明白大道理,行事时却为私欲所惑,那终究是假义;只有立正心的同时能行正道、做正事,表里豁然一致,那才是知行合一。”
“可是……”闫胜问:“如果行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却只让你失败呢?”
“世上有谁无死?但能在阖眼时心中无愧的,千古又有几人?”
王守仁说着时,眼睛看着远方,仿佛要用这两点细微的光华,照亮整个黑夜。
“行天下正道者,死无罣碍。”
闫胜看着那双细小但正气充盈的眼睛,好像顿然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形容不出来。
“好了。”练飞虹这时用力拍拍闫胜的背项:“回客店去,一边睡一边想。你今早才中过那『仿仙散』迷药,要多休息。”
闫胜本想留下来再多向王守仁请教,但练飞虹连番催促,他只好背起剑来,提着灯笼与屋顶上众人道别,也就跃了下去。
“多谢你啊。”练飞虹呷了口清水,看着离开的闫胜,忽然说。
王守仁微笑。
练飞虹继续看着闫胜的背影,还有他身后的龙虎剑。
“这小子……”练飞虹喃喃说:“只要他再多相信自己……”
那传来的虽只是极细的声音,但还是令川岛玲兰醒过来了。
从前她是东瀛国岛津家的女儿,身为领主诸侯之后,虽然非常刻苦修习刀剑骑射,但日常起居锦衣玉食,又有众多下人服侍;然而一年多前偷渡中土以后,为寻找邢猎穿州过省,路途颇苦,孤身一人更要时刻提防恶徒,很快就磨练出敏锐的警觉心,尤如家猫变成了野猫一样。
上次在成都被人跟踪而不能察觉,只因对方是巫丹派的“首蛇道”一流轻功好手。
此刻在静夜里,那异声虽轻,川岛玲兰还是辨出来:是人喉咙发出的声响。
而且一定是在极端痛苦中。
川岛玲兰高大的身子在床上跪起,将床边野太刀抄在手中。
“什么事?”睡在同房的佟晶被她的举动惊醒,也抱着“静物左剑”坐起来。
川岛玲兰将袍子快快穿在身上,同时说:“东面有事。快去找飞虹先生。”
她说完也不理会,赤着双足就从二楼的窗口跃出,往东边发出异声的黑暗处跑过去,留下佟晶在窗前焦急地看。
川岛玲兰奔跑时只用前脚掌着地,减少脚步发出的声响,左手提着刀鞘紧贴腰身,右手已然把着刀柄。
她同时想起来:前面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正是县衙所在。
那个姓王的大官,会有危险吗?……
川岛玲兰飞快跑到县衙的西侧。那儿点着灯笼,映照一座细小的石屋,正是衙门旁的牢房。
房外有两个保甲壮丁倒卧的身影。地上黑沉沉染了一团。
川岛玲兰取出一块布巾蒙住口鼻。敌人的毒药何等厉害,今早就见识过了,她不得不提防。
川岛玲兰尽量隐藏在黑暗之中她没有忘记日间那些术王部众的机关暗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