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胜恨不得浴血躺在殿里的人换成自己。
他这时才有心情去看宋梨。马荻正跪在地上,紧紧拥抱着抽泣的宋梨,让她的脸埋在自己肩颈之间,不断轻抚她起伏的背项。
其实宋梨此际是多么渴望再看闫胜。可是她不敢。久在“豹房”生活,宋梨当然了解皇帝的性情。她没敢再与闫小六有任何眼神交流,害怕惹得皇帝嫉妒,随时收回刚才的金口承诺。
必定要让小六安全离开这宫殿……
御医那贵重的金创散似乎见效了,箭伤流血不再如先前严重。众助理医士这次从药箱拿出一瓶猪油,用来混合金创散,调出更浓的止血胶膏,以木匙厚厚涂到创口上。三名御医则正在商量,到底应如何将邢猎身上的箭拔除,才会不危及性命。
“陛下……”江彬此时向皇帝进言:“依臣下看,他的伤势已稳下来……众位太医要救他,相信还得花一番工夫,陛下不如先回寝室更衣休息。臣下留一队近卫在此监察,若有进展,定必火速向陛下禀告。”
经过这一番情绪起落,朱厚照确实感到极疲倦。他回头盯着江彬,怒意还未全消,但回心再一想,刚才闫胜确实有意对自己不轨,江彬下令锦衣卫发箭亦只是急于护驾,并非失职。于是他点了点头。江彬看见皇帝软化了,心里大大吁了口气。
“可是此人……”江彬看着闫胜又说:“总不可以容让他在此重地自出自进。臣下以为,应先将他收押天牢。”
一听江彬此话,宋梨立时抬头。她急忙拉着马荻站起来,朝皇帝露出哀求的神情。
朱厚照挥一挥手,阻止宋梨说话。从前他甚是喜爱宋梨这副楚楚可怜的神态,但此刻见了只感厌烦。
“朕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皇帝说着,冷冷打量了闫胜几眼,然后向江彬吩咐:“只收着他,不可伤他分毫。确保他吃好穿暖。”
他看了闫胜一眼,又再瞧瞧宋梨,也就带着近卫和太监离开。皇帝走着时,心里却始终无法挥开刚才宋梨以死相求那一幕。
朱厚照不禁想:世上会有人如此为朕而死吗?不是惧于朕的权力,不是害怕承受后果,而是真心爱护朕而付出性命……有谁吗?
双手凝着邢猎的血,大明皇帝在群臣簇拥下步过“都督府”大厅,心中却只感到无比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