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姓书生眼睛一亮,“道长也听说过我们彩衣国的斗鸡杯?”
桌上灯火不够明亮,年轻道人便双指捻住酒杯,将其倾斜,借着火盆炭火的光亮,仔细观察着两只五彩公鸡,感慨道:“大名鼎鼎,大名鼎鼎啊,自然早有耳闻,小道来自北边的俱芦洲,行走江湖的时候,曾经见过两位武林豪客为此一掷千金,借斗鸡来赌博,很神奇,听说只要酒杯倒入大半酒水,再往杯壁注入一缕灵气,两只公鸡就会自行相斗,不死不休,而且哪怕是中五境神仙里头的十境圣人们,都未必看得准胜负走向,所以斗鸡杯只要出了你们宝瓶洲,价格就是百倍千倍往上暴涨,南涧国的那座渡口,彩衣国的斗鸡杯,正是登船的重要货物之一。”
刘姓书生脸色颇有自得,点头笑道:“什么灵气不灵气的,我可不清楚,只知道咱们彩衣国的江湖宗师,喜欢以此取乐,往杯中倒入酒水之后,反正他们只要双指一捏,就能够让斗鸡杯活过来,然后争斗不休,直到分出胜负。至于为何如此玄妙,我曾经在各地县志上,看到过一些记载,说是烧制斗鸡杯的五彩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有趣之物,而且相传此土一旦离开彩衣国境内,很短时间就会变了气味,与寻常土质再无差别,所以才使得斗鸡杯成了咱们的独有瓷器。”
道士张山啧啧称奇,心想谁若是能够垄断斗鸡杯的瓷土,岂不是日收斗金,一夜暴富?
陈平安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对于土壤属性,陈平安由于烧瓷的缘故,接触颇深,龙泉窑工祖祖辈辈都是窑工,烧瓷就需要跟土打交道,所以陈平安听说过不少神神道道的说法,比如姚老头曾经讲过,泥土离了地,最后是塑成泥菩萨,吃香火;还是烧造成瓷器,送进了皇帝家里;或是成了老百姓家里的破瓶烂罐,难逃火烤水浸,都是有其根脚的,各有各命,与人相似。
刘姓书生喝过了三两酒,满脸通红,正好微醺,是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刻,微微摇头,笑问道:“道长背负桃木剑,一看就是神仙中人,能否让这斗鸡杯‘活’过来?若是可以,咱们不妨赌一赌,找点乐子,小赌怡情,咱们赌点什么?”
这位读书人脸上焕发出一股异样神采,显而易见,喝没喝酒,完全就是两个人,而且多少还有点赌性。
楚姓书生叹息一声,轻声劝道:“刘兄,喝过了半斤酒,赶紧歇息吧。”
道士张山也连忙说道:“一只斗鸡杯,能值好些银钱,何必挥霍了。”
刘姓书生一口饮尽杯中酒,大手一挥,将手中那只酒杯狠狠砸在墙壁上,摔了个粉碎,哈哈笑道:“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留其名者又死尽,唯有此物千百年,真是荒谬,一只斗鸡杯,在彩衣国内能值几个钱?二两银子罢了,一个进士值几个钱?那可就贵喽,反正我刘臻买不起……”
楚姓读书人脸色尴尬,解释道:“刘兄醉酒之后,就喜欢说胡话,恳请道长和公子多多包涵。”
陈平安笑了笑,默默喝酒。
最后醉话连篇的刘臻被同伴搀扶回去,张山送到门口。
陈平安瞥了眼门口那边,始终没有起身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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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中,有一位大髯刀客,穿过重重雨幕,大步流星走向宅子,叩响大门。
老妪站在门槛内,沙哑问道:“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