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头笑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输给齐静春?”
崔瀺瘫靠在椅背上,自嘲道:“齐静春有句话,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世间事,唯有赤子之心,不可试探。’”
杨老头摇头道:“看吧,这就是你们不信命的后果,莫名其妙,虚无缥缈,云遮雾绕,无根无脚。”
崔瀺哈哈大笑,“怎么,前辈想要我走你们那条道?”
杨老头反问道:“不想着破镜重圆,重返巅峰?何况你推崇事功二字,其精髓与我们不是没有相通之处。”
崔瀺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杨老头,差点笑出眼泪,大肆讥讽道:“我崔瀺虽说比不得我家那位先生,比不过齐静春,可要说为了所谓的一副不朽金身,结果给人当一条看家护院的走狗,被那些原本我瞧不起的家伙,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老前辈,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还是与我一般境地,突逢变故,坏了某件蓄谋长久的谋划?”
杨老头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你觉得谁能对我呼来喝去?”
崔瀺骤然眯起眼,脸色肃穆,默不作声。
杨老头盘腿而坐,望着那口天井,神色安详。
世人皆言举头三尺有神明。
其实早没了啊。
崔瀺深呼吸一口气,“劝你一句话,如果在那少年身上有动过手脚,趁早断了吧。”
杨老头摇头,缓缓道:“没有。”
崔瀺笑道:“估计齐静春在死前也清理完所有首尾,加上你我也算干干净净,那就是除了大骊京城那个娘们,可能还会心怀不轨,陈平安就没什么‘高高在上’的后顾之忧了。”
杨老头突然说道:“既然做不成同道中人,无妨,我们可以做一笔公平买卖。”
崔瀺问也不问,毫不犹豫道:“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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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走了五里路,陈平安就让红棉袄小姑娘休息一会儿,之后是四里地,然后是三里路就停下休息,两人坐在溪畔的光滑石头上,两人南下暂时需要绕路,因为大体上沿着溪流的走向,否则山路难行,李宝瓶会完全跟不上。小姑娘虽然体力出众,远超同龄人,可到底是个**岁的孩子,底子打得再好的身子骨,终究比不得成人,陈平安决不能以自己的脚力带着小姑娘走。
李宝瓶满头汗水坐在那里,看到陈平安突然脱掉草鞋,卷起裤管就下水去了,约莫是溪水水面宽了许多的缘故,溪水高不过膝盖,能够看到许多青色小鱼四处游曳,灵活异常,多是手掌长短。
李宝瓶从人生第一次走进小溪,就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抓到鱼,可是游鱼比起螃蟹或是青虾,要狡猾太多,李宝瓶根本就拿它们没办法,以前也曾经有样学样,偷偷砍伐一根青竹做鱼竿,可同样是鱼竿、鱼钩鱼线和蚯蚓,她就从来钓不起溪里的鱼,小姑娘往往躲在河畔树荫下,虽然她能够蹲着钓鱼熬一个下午,却没有半点收成,别人都用好几根狗尾巴草串满鱼了,或是小鱼篓挤满了成果,一个个欢欢喜喜回家让爹娘,唯独小姑娘还是颗粒无收。
所以在小姑娘心目中,进山下水、烧炭采药、钓鱼捕蛇,好像无所不能的陈平安,其实形象极其高大。这些秘密,她只跟石春嘉说过。
小姑娘这个时候看到陈平安先是找了一处临岸地方,好像游鱼多聚集躲藏在这边大青石之下,然后他开始在稍微上游的地方建造一堵“堤坝”,差不多跟李宝瓶个子那么长,全部用溪水里附近的大小石头堆砌而成,依然会有流水穿过石子缝隙往下流淌,陈平安不急于用碎石和沙子堵住缝隙,而是又搭建出一横一竖两条堤坝,最终就像是造出一座小池塘。
李宝瓶来到池塘附近的岸上蹲着,瞪大眼睛,看着陈平安开始缝补漏洞,动作飞快,充满美感。李宝瓶同时也发现陈平安低头做事的时候,脸色平静,神情专注,心神沉浸其中,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