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瘸子抬头茫然的看了眼郑和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是自作孽呀!”
原来,樊瘸子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身体本身又有残疾,长得还磕岑,文化程度又低,自己还有些好吃懒做。于是就找了个碰瓷的活。反正每天在那么几条路来回的倒腾。日子久了,就还摸出了些许规律来。有一次他碰瓷了一个大众车,下面有字母的那种,他一乐,不是流传一句话吗,不怕奔驰和路虎,就怕大众下面带字母。他做好准备死活要一笔钱的,没想到车上下来的司机其貌不扬,人却很好,一把把他扶起来,问寒问暖。
郑和平从来没有了解过像樊瘸子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精神需求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支撑着像樊瘸子这样没有道德底线,没有社会良知的人死乞白赖的去生活。
樊瘸子虽然干着碰瓷的工作,梦想却是人生当中,坐一次飞机,再坐一次豪车。这样,他就觉得人生圆满了。碰瓷过那么多车辆,却从来没有摸过一把方向盘,坐过一次发出皮革香味的车座椅。他没有离开过北迪这个城市,却在无数个夜里仰头看着天空一闪一闪好似星星一般的飞机翼灯在心中遐想坐飞机的感受。
这个司机面带笑容的扶他上了车,还送他去了医院检查。可惜,这对于樊瘸子来说,态度好不好,去不去医院检查都无所谓,关键是给他多少钱。他早已习惯人们的冷嘲热讽,讥诮谩骂。如同家常便饭,他麻木而且不以为耻。毕竟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认知里,生活也就是这样。
那司机仿佛深知他的想法,同他不闹,只是问他需要多少钱,他有什么心愿。
樊瘸子调侃似得说出了自己想要的钱款数目,也说了自己想摸下他那豪车的方向盘,再坐一次飞机。
不料,那司机竟然一口答应了。只是他说,没有驾照,在这里不能摸方向盘,然后说,带他去一个地方,可以任由他摸方向盘的地方。
他们去了一个很偏,很偏的地方,是个山沟沟,杳无人烟,乃至樊瘸子这样北迪的老混混都觉得害怕,有些心惊胆战。
夜里,也看不到路,司机下了车,偏要叫樊瘸子摸方向盘,开车。可是,樊瘸子已经完全不想开了,他只有恐惧。他下车看着黑洞洞的四周,碰瓷那么多次,第一次感觉到了对死亡的恐惧。可司机偏偏笑笑咪咪,完全一副要满足他心愿的模样。其实那样才让人恐怖,他完全软了下来,恳请那个司机送他回去,他说他不要钱,也不想摸方向盘,以后也再不见这个司机。可是,那司机说,已经晚了,他就是想满足樊瘸子的心愿。
樊瘸子在巨大的心里压力之下,无可奈何,只得坐进了驾驶室,他象征性的抱着方向盘摸了几下便想下车,没成想,被那个司机给锁在了车上。他就那样在车上枯坐了两个小时,才被那个司机给放出来。
那绝对是樊瘸子的噩梦,他这辈子可能也不想坐在车子的驾驶室里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他心里无限渴望的梦想破灭了。
更疯狂的是,那个司机带他又去做了直升飞机。只是留存在樊瘸子心里的只有震耳欲聋的飞机轰鸣声。他现在还记的轰的脑仁子疼了好几天的巨大声响,满鼻子呛人的煤油味道,和司机阴测测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愉悦感,只有破灭感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