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翠翘双手放下,一脸震惊,“诶!”
“诶什么诶,总得想个办法,不能坐吃山空吧。”
“可是...”
柴翠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昂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怕我年纪太小,没人信我?还是怕我医术不精,一不小心把人治死了?”
“呃...”
柴翠翘双眼望天,凝视起房梁。
“嘿,你这丫头。”
李昂佯装恼怒,伸手将柴翠翘的头发稍稍搓乱,在后者的抗议声中,认真说道:“《诸病源候论》、《千金方》、《千金翼方》、《本草拾遗》、《肘后备急方》这些书我都读过,给人治病绝对没问题。
这事情我自有计较,你不用担心。
对了,家里还剩什么吃的?”
“少爷你饿了?厨房还有两束挂面,七八个鸡蛋,两小坛酸菜、酱菜...”
“那就弄两碗煎鸡蛋挂面吧,先凑合吃一顿,吃完饭我出趟门。守孝期结束,该去问候一下老师,顺便问问州学考试的事情。如果能通过省试,有了举人身份,包括开医馆在内的各种事情都能方便许多。”
“哦哦。”
柴翠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身掀起珠帘,去往厨房,但脸上还是留着少许担忧。
李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轻轻一叹。
自家人知自家事,柴翠翘作为崔苡钦定的半个女儿和未来儿媳妇,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昂的人。
连她都对李昂重开医馆忧心忡忡,外人的想法也就不必多说了。
李昂手指轻撩过凌乱发丝,指缝下的眼眸愈发明亮。
无论怎么看,在这个年纪想要撑起一家医馆药铺都是天方夜谭,但是...
李昂从椅子上站起来,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在透过薄薄窗纸的微亮阳光照耀下,双手悬于身前,手掌虚握,像是攥住了什么东西。
手术刀,划开皮肤。
牵开器,暴露腹腔。
吸引器,清除积血。
...
李昂的双手宛如舞台上的指挥家一般,轻柔而稳重。
切开,止血,结扎,引流。
切除,重建,接回,移植。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具横躺着的虚拟人形影像,眼鼻口耳心肝脾肺具在。随着李昂用手术刀割开皮肤,虚拟人形的一条条血管,一束束肌肉,一根根神经,均暴露在视野中,纤毫毕现。
透过窗纸的微弱阳光像是无影灯,耳畔似乎传来拖鞋在无菌手术室地面拖沓行走的声响,记忆碎片里涌出种种气味。
洗手时的消毒肥皂水气味。
高频电刀烧灼血肉的气味。
乃至...各种病灶的酸爽气味。
李昂悬在半空中的手臂一顿,他仍然记不起另一个世界里,自己具体的人生经历。
每当用力去想,只能在记忆海洋中,找到如同图书馆书架一般整齐罗列的清晰资料。
无机化学,有机化学,生物化学,细胞生物学,病理生理学,病理解剖学,医学免疫学,医学微生物,检体,诊断,超声,影像,心电...
模糊而深刻的情感涌上心头,求学时的艰辛苦楚,初次握持手术刀时的忐忑惶恐,完成手术时的疲倦满足...
李昂缓缓放下双臂,睁开双眼,眼眸闪亮。
自己,是一名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