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平是看过北方地图的人,他对江十一的话并没有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对这番话能从江十一这种人口中说出来感到非常莫名其妙。于是,在会议结束之后,凉平特地把江十一单独留下。
“你说什么声东击西?”
江十一对此有些受宠若惊,他一度认为被单独留下可能将要面对凉平责罚,可眼见着凉平依旧未改其儒雅之风,他便放下心来对凉平解释道:
“禀告将军,我有一个兄弟,他曾经跟我说过,狼赳真正的目标很有可能是高夷王的封邑,高夷城。他曾在半年前就预测到了叛军可能会取越中向高夷长袭。”
“你看过地图吗?那根本就不可能,如此长驱直入,很容易被截取粮道。”
“所以,狼赳早就设计好了把我军主力往樗地方向引,单单一个籍壅城就够我们啃上好几个月都不一定能啃下来。可能狼赳也没想到籍壅城会以这么快的速度被攻陷,设想一下,假如现在籍壅城尚未被攻取,而狼赳又此时取越中向高夷发动长袭,我军无法立刻回军去救,狼赳的主力在那条道上根本不可阻挡。”
“可是他们是如何凭空出现在越中的,实在匪夷所思。”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走栎岭的小道。”
“栎岭山道崎岖,难以行军,真要从那条道走的话,不仅耗时太久,而且一旦遇伏就是全军覆没。况且,那么长时间的行军,粮道从那一条根本不可能走得通。更别说现在可是要入冬了,他难不成要在冬天发动那种不要命的攻击,简直是疯了!”
“狼赳的主力,他们打仗是不带兵粮的,他们不需要粮道。你要是说他疯了,确实,那确实是个疯子,这样的事真有可能是他能干出来的。”
“不需要粮道?那吃什么?说来也是,这都半年了,我军到目前为止都未曾与狼赳主力交过手,对他的各方面情报都太稀缺了。”
“将军可听说过两脚羊?”
凉平的神情很罕见地变得犀利,他皱上了眉头,瞬间明白了。随后他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但是那么大一个军队中间要穿过好几个郡城的势力范围,怎么都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绝不应该到了越中才被发现。”
“嗯......或许,那些人,并不需要一定是军队,他们随时可以化整为零,变成流民,猎户,商人,农民,在必要的时候聚在一起化零为整,就又成了一支军队。”
“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凝聚力,没有统一的调度和组织,军队一下子就散了。”
“是不太可能,但那可是狼赳这种疯子。”
“你那位兄弟,现在何处?”
“属下也正想向将军提一个请求,当日我们在越阳分别,他身受重伤至今生死未卜,想请将军查阅本军名册,才能得知他的下落。”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很荣幸,江十一可以说是整支平叛军上上下下几万人中,唯一一个近距离接触过狼赳并且活下来的人,尽管那样的接触仅限于火辣辣的拳头,但这似乎赋予了他一种额外的想象力,使他能够拥有足够的灵感去揣度狼赳那令人费解的神出鬼没。
一支随时化整为零又随时化零为整的军队,江十一称之为幽灵军,或许规模不大,但它可以潜行于北方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然后突然出现给予猎物以致命一击。凉平那样的人还是太过儒雅,他对人性阴暗的想象力还是太过匮乏,而历经坎坷的江十一很清楚,至恶的人性是可以超脱人性的范畴的。
江十一突然想起了章彬提供的情报,白奴算不上人类,身为白奴与人类混血而生的狼赳,是需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