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已散,出了武英殿,秦追领着沈冬荣走在宫道上。
红墙绿瓦,桂殿兰宫,这条通往皇宫大门的宫道不知被年少的谢亦然踩过多少遍多少回。
沈冬荣举目四望,宫墙依旧,只是比从前矮了些,而遥遥相对的故人却已面目全非。
秦追嫌她走的慢,在前方斥道:“怎么?病还没好?路都不能走了?”
沈冬荣忙低头跟上他的步伐。
秦追又低声喝了一句:“病弱之躯,难堪大任!”
沈冬荣知他在说自己前些日子缺朝的事,自知理亏,便低眉顺眼地听他训斥。
走着走着,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人。
赤青黄服,玉带环腰,宁王还是一如既往地英气逼人。
沈冬荣和秦追忙靠在宫道一边低头让路,等宁王从眼前走过。
半晌,一双黑缎朝靴停在了他们眼前,金丝云绣摆底在朱红的宫道上格外显眼。
即使垂着头,沈冬荣也能感觉到从上方投射而来的灼灼热线。
秦追素日里从未和宫中的皇子们有过交集,此时这位皇子驻足停留在他们面前,他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秦追抬首,犹疑着开口:“宁王殿……”
一句“宁王殿下”还没说完,黑缎武靴已抬起青底,眼前之人甩了甩锦衣玉袖,迤逦离去。
沈冬荣起身,从始至终都未回头看过一眼,紧紧地跟在秦追身后走向城门,半柱香后,那抹高挺笔直的身影在宫道尽头的转弯处徐徐回首,宫墙绿柳,风起云动,乌发锦衣随风飘扬,这条幽邃绵长的朱红华道唯剩他一人回眸凝望。
秦追凶是凶了些,护犊也是真护犊。
偏殿里在史纲面前护过她,如今在宫门前,秦追虽然还是沉着张长脸,开口却叮嘱着沈冬荣要多多注意身体,莫要再因病误了政事。
沈冬荣笑着躬身行礼答谢,秦追轻声一哼,转身离去。
卫英还在马车上闭眼假寐,还是原先那个翘腿的姿势,只不过头上多了顶新的斗笠。
沈冬荣走过去,轻声喊了句:“二师哥。”
卫英脚尖微动,而后一动不动。
沈冬荣又喊,声音稍微大了些:“二师哥!”
卫英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看到是她后,又软软地瘫了回去。
沈冬荣抬脚上车,道:“二师哥我们去倚香阁吧。”
卫英又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冷声道:“我不去。”
沈冬荣:“只是带着我去一下而已,师哥可以不进去。”
卫英拉了拉斗笠。
沈冬荣带着乞求的口气:“二师哥……”
卫英手持马鞭迟疑起来,似乎是在思虑。
沈冬荣又用同样的语气:“二师哥……”
最终马鞭扬起,直直地甩了下去。
白日里倚香阁生意并不算得多好,毕竟青天白日里谁会有那个风流雅兴来这里喝酒听曲,有些事情,还是夜里做的好。
但是总有人是个例外。
沈冬荣进去时,倚香阁里正鸡飞狗跳喧声四扬,一群人团团围在厅堂中间不知在看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