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亭,沈冬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起的波澜,顺手理了理衣襟,又是一派清冷自若的表情。
此时宴会方散,众人纷纷在殿外行礼拜别,赫连候因腿脚不便,便由步辇抬到皇城门前,再由等候在城门外的自家马车送回府邸。
宫中除了天子和嫔妃可乘步辇,其余人等包括大臣一概不能,这是天子亲赐给赫连候的特权,只因他这条腿是为天子而废。
赫连睿和赫连榕城迈出殿门,目送父亲坐上步辇先行而去,赫连睿一言不发神情凝重,赫连榕城深知他心中不甘,却也只能出言安慰:“是我对不住你,将你带来暄都,却没能将你带回北境。”
赫连睿岂会怪他,忙道:“兄长言重了,你我兄弟皆是臣子,君命不可违,我知兄长和父亲已是尽力。”
沈冬荣回来见众人正出殿门,便知宴会已散,她观望了一会儿人群,未见得严灵均的身影,猜测他或许正在殿内等候自己,便逆着人流向殿内走去。
谁知人群之中不知哪位如此着急归家,仓促行走间撞到她的肩膀,她本就如弱柳扶风,再加之先前饮了酒,这会儿酒力还未完全消散,竟是被这无意间的一撞,撞的东倒西歪,身子飘然沉了下去……
她心下一惊,仓皇失措间拽住了旁边路过的一人,那人稳稳地承住了她的力,身形竟是丝毫未晃。
赫连睿正和兄长说着话,猝不及防一股力量牵扯住他的肩膀,他侧头去看,是一险些摔倒的清俊小吏拉住了他。
沈冬荣稳住身形,看清她抓的是谁后,微微一怔,而后颇有些尴尬地拿开手,一脸歉然道:“沈某不胜酒力,头昏脑晃间冲撞了赫连二公子,望公子不要介怀。”
赫连睿没有答话,剑眉轻蹙,凝眸盯着眼前之人,方才他们有一瞬间离的极近,碧血草的味道一闪而过,虽然很淡,但他确定就是阴山的碧血草,还夹带着一股柠栀香,想来是为了遮住药草的味道。
这人和阴山药王有关系?
他略一沉思,忽然伸手拽回了沈冬荣方才拉住他又拿开的那只手,将她衣袖往上稍稍捋起,颀长的手指捏住她细白的手腕。
沈冬荣:“……”
赫连榕城在旁见他突然间的动作,愣了一下,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赫连睿摸了摸她的手腕便放开了,漆黑的眸中波澜不惊,而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榜眼郎客气了。”
沈冬荣又一次收回了手,心下讶然,今日自己并未在宴上有过表现,他竟然认得自己。
赫连榕城虽不明弟弟方才所为,却也知现下情况不便多问,他扫了一眼沈冬荣,见她脸上未有介怀,便对着她道:“既然榜眼郎无事,那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沈冬荣拱手行礼,抬首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目光转向方才被赫连睿触碰过的手腕,幽幽地凝视片刻后,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兄弟二人刚回府,管家便迎了上来,对赫连睿道:“二公子,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下俱已了然。
赫连榕城道:“快去吧。”
赫连睿点头,跟着管家去了书房。
赫连候正坐在书房案几处的红木椅上看阅卷宗,屋内烛火跳跃,寂静无声,昏黄的光线将他沧瘦老态的面颊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赫连睿拱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