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田留安似乎知道为什么了,他一边凝神盯着城外,一边随口询问。
张玄素、张文瓘有些紧张,凌伯久历战事,倒是还有闲心思扯淡,用着尖酸口吻一一道来,虽然颇多对李善判断的鄙夷,但也不乏隐晦的盛赞。
田留安略略心惊,如此绝境,敢破釜沉舟,夜袭破营,的确不是普通人干得出来的,的确颇有胆略。
城外五里处,两支数百骑兵相向而立。
不知何时,天上的太阳已然躲入厚厚的云层,冷冽的寒风刮来,李善打了个哆嗦,瞄了眼身边双手还被绑的牢牢的突厥青年,“下次别再撞在某手中。”
远远看见对面的兄长,突厥青年不再隐忍,恶狠狠的盯着李善,用流利的汉语说:“必有再见之日!”
李善付之一笑,“还不傻嘛。”
“倒是记得还没脱身,居然没说……稍后即领大军破城,将某千刀万剐。”
突厥青年脸色一白,好似心事被戳穿了。
李善也没在意,突厥大军什么时候北返……很难说,就算明日突厥大军攻城,那也是有可能的。
但李善已经问过了,田留安、凌伯都断言,馆陶城内不缺粮草,兵力充足,别说是不擅攻城的突厥人,就是刘黑闼亲率主力来攻,也必定是旷日持久。
太子亲征,就算想等到突厥人北返,总不会等上一个多月,过完春节再出兵吧?
“去吧。”李善推了把突厥青年,转头吩咐,“还请苏兄、郭叔上前。”
苏定方和郭朴手持马槊,趋马出列,押着突厥青年步行向北,同时一行人从对面突厥军中出列,缓步而来。
气氛有些凝重,突厥青年斜眼盯着擦身而过的那些人,翻身上马,向突厥军中驶去。
突然一骑从唐军阵中驶出。
“殿下!”柳濬不等战马停下,就纵身而下,脸上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李道玄身量颇高,闲时儒雅,上阵英武,但被俘多日,此时面色蜡黄,颇有憔悴之色。
“你……”
“殿下,上马!”
李道玄嘴唇嚅动了下,随即摇头,只肯步行,甚至话都不肯多说。
渐渐的,渐渐的,李道玄的脚步越来越慢,因为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让他不愿再见的人。
“他……”李道玄突然偏头问。
柳濬低声道:“属下西窜,自下博南下,诸县均已易帜,入贝洲遭叛军追击,幸有李郎君出手相援,又夜袭敌营,攻破武城,一路南下得魏洲总管田留安接应。”
顿了顿,柳濬补充道:“那突厥人是在冀州被李郎君生擒。”
李道玄咬了咬牙,如果说之前是不想再见,此刻只能说是羞愧难当。
被俘多日,李道玄无数次的想起开战前李善的那些话,对战局的剖析,对史万宝的提防,以及最后李善大失所望后尖酸话语。
不听劝诫,以至兵败被俘,最后还是对方出手相救,复杂的情绪在内心深处翻涌,李道玄不禁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