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心道:“若差的钱少,我倒是可以给他们补上。如今差一万多钱,……。”他家也只是中人之家,没有这么多的闲钱,现在能动用的除了早前借给程偃的那五千钱之外,最多还能再拿出三四千钱。总不能为了帮助敬老里把自家的积蓄悉数拿出。他倒不是可惜钱,而是一下把钱拿完,以后怎么办?他既有意交接豪杰,立足当地,总有要用钱的时候。
他看了看敬老里的那几人,转念又想道:“我自来亭中后,不论是善待许母、还是结交江禽诸人,功夫大都用在了轻侠诸辈的身上,对普通里民并无太多的投入。要细说起来,这倒是个机会。……,并且,这敬老里与别的里不同,里中居民多是太平道信徒。若能借此机会市恩於他等,对曰后也许会有些好处。家中闲钱虽不多,但还有几百亩田地,大不了以后需要用钱的时候,将田地卖了就是。反正天下即将大乱,田地留在手中也无用处。……,前时还劝说高素‘市义’,换到自己,怎么就忘了借此‘市恩’呢?”
思及此处,他哑然失笑,立刻做出了决定,笑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见你在场上蹴鞠时辗转腾挪、勇往直前,是一个好男儿,今曰居然也为些许钱财犯愁了?不足之处,我来替你补上就是。”
敬老里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什么?替小人补上?”
“不但替你补上。……,你们几个呢?是不是也分不够一株桑苗?”
敬老里另外的那几人中,有两人点了点头。
“也替你们补上!……,还有你们里中别的住民,凡分不够一株桑苗者,我都替他们补上。总共差多少钱,你们算个数字过来,……。”吩咐陈褒,“先去将那五千钱拿来。”
陈褒已经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荀贞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去做,大声应了诺,回去亭舍。
周围的里民被他们说话吸引了过来,得知荀贞将要替敬老里的民户出钱补足桑苗后,无不惊奇。从小到大,听说过“好官儿”,但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好官儿”!不收取贿赂已是难得“青天”,而这位新来不久的亭长居然还肯自掏腰包拿钱给辖下民户?窃窃私语,频频目注荀贞。
荀贞若无其事,只与敬老里那几人微笑谈话,话题不外乎桑苗、里中的收成等等内容。敬老里那几人不敢相信荀贞的话,对谈之际,神思不属的,回话常风马牛不相及,荀贞也不介意。
直等到陈褒将钱拿来,荀贞递交过去,那几人尚且如在梦中,不敢置信。
最先说话那人惶恐推辞。
荀贞说道:“严格来说,这五千钱也不是我的,实是阿偃欠乡亭高素的钱。高素因念及乡里之情,将债券焚烧掉了,把钱还给了阿偃。阿偃因此也愿如高素,把这些钱也用於乡里。我代替他做主,就用在你们敬老里吧!余下不够的,等你们算好数目,再由我来出!”
荀贞说这五千钱是程偃的,但里民们都知道实际是他借给程偃的,也就是说,这钱是他自己的。
江禽在旁边,听他先说高素、又说程偃,心中想道:“荀君可谓‘善则称人,过则称己’了!……,程偃暂且不说,只说那高素,在听闻此事后肯定会欢喜非常,对荀君必倾心相待了。”荀贞此举,既“市恩”又“推善”,不但自己得了好处,而且还得了别人感激,一举两得,加在一块儿,得到的好处就更大了。
敬老里那几人推辞不得,只得收下,彼此对视了一眼,跪拜在地,将钱高高捧起,叩首说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荀君!”旁观的其它诸里的里民也纷纷拜倒在地,齐声称颂。
一时间,艹练场上人人拜倒,独荀贞与江禽、陈褒寥寥数人站立。在感受到了里民们的敬畏后,荀贞很快又感受到了受人爱戴的滋味。他脸上含笑,顾盼左右。
陈褒侍立在侧,偷窥他的表情,心道:“早前问荀君之志,他说县吏非其所愿。今观其举止,不是‘县吏非其所愿’,而是县吏根本不能包容他啊!”对荀贞为何来做亭长更加好奇了,不过他忍着不问。
有了之前给自己的提醒,荀贞牢牢记着来当亭长的目的,里民们的敬畏不能使他得意,同样里民们的爱戴也不能使他忘乎所以。他承认这种感觉很让人享受,但依然保持着清醒,谦虚地请里民们起来,笑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准备开始下一次蹴鞠罢!”
……
江禽的猜测一点儿没错,荀贞“善则称人”的举动被在场的里民们传播开来,第二天下午就传到了乡亭。高素听说后,欢喜非常,不住口地问报讯的宾客:“乡人如何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