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重水被稚儿带领着进入一座村庄,出现在凡人界的长街上。
还不等她发话,静止的世间开始流动,所有的生物活了过来,人声鼎沸,有人挤着虞重水从她身边走过,她听到了久违的令人心安的舒适。
稚儿果不其然地消失了,她失落地握紧手掌,目光空落落地打量着四周。视线落在高处的大榕树上,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最初的葛家村。
村里似乎在举办活动,平日安静的村庄活跃起来,中心的空地上挤挤挨挨得全都是人,虞重水只好找了树荫坐下,漫无目的地打量。
蓦地,一步衣衫褴褛的灰衣女子偷偷怀抱着包袱,步履蹒跚地走向村子里。
虞重水见着她从面前走过,宽大的灰衣下是显了形的小腹,让她的走姿怪异又艰难。
她径直地走向葛家村最显眼的院子,轻轻地叩门。
虞重水见一丫鬟模样的姑娘说了些什么,匆匆离开,不一会一个面相和善的夫人走出,领着灰衣女人进门。
朱色的大门阻挡了虞重水的视线,门楣上刻着“曹府”二字。
只是眨眼间,周遭的事物又发生了变化。
虞重水身处曹府后院,身边是熟悉的灰衣女子,她梳着简单的发髻,面颊饱经风霜的干瘪粗糙,更甚的是她的眼,灰蒙蒙的没有光彩。
她在浣衣,棕褐色的手在水里反复浸泡,都已经泛白起皮。身后的小院子里探出一个小小的孩子,他的身子虽怪异,却还是能勉强行走。
虞重水认出了这就是稚儿,却不敢率先靠近。
眼见着他欢欢喜喜地跑来,稚嫩的双手揽住女人的肩膀,小小的脸上只有一双眼大得惊人,看起来颇为惊悚。
他穿着破旧的露着棉絮的小袄,脚上只穿着单薄的布鞋,却在这个遍地飞雪的季节没有一丝冷意。
“谁让你出来的?”女人抽出手,一把推开稚儿,眼里迸出愤怒的火:“滚回去。”
心疼。
虞重水皱眉,手心微蜷,看着可怜的小人从地上爬起来,眼里仅有懵懂和怯懦,全然无怨恨,便更加心疼了。
他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灰衣女人,直到再次把自己封闭在院角的小木屋,通往外界的门窗皆封死,漆黑的小屋没有一点光亮,大白天都寒冷刺骨。
灰衣女人死了。
虞重水跟着长大了的稚儿追着灵柩离开,他此刻只能爬行在地面上,一如最初找到他的模样。
失去了庇护,他的处境有些艰难。
好在曹夫人心善,供他一日三餐,别的却也没精力再多管,任由他游荡在葛家村。
村里的小孩都很害怕他,最初见到这般模样的怪物皆尖叫着绕道走,时间久了发现他完全无害后,胆子纷纷大了起来。
稚儿的身上开始出现伤口,尤其是他敏感的尾巴上,多了些刀砍、炮烙的伤痕,因此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白天几乎从不现身。
无休止的摧残似乎不会结束,曹夫人很快就去世了,曹府的儿子认为稚儿是怪物,会给村子带来厄运,于是打折了双手,丢到了禁山。
那年稚儿才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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