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请武王和夫人落座,张逸舟的侍妾们一个个围在桌边不敢上前,说的好听些她们也只是如夫人,尊卑有别,怎么也配不上和武王同座,况且杨劭又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这尊大神可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顾予芙不懂其间原委,含蓄扫视一圈,张逸舟看了大哥一眼,见他点头方才道:“王爷宽宏大量,今日不提尊卑,还不快谢恩落座。”
为首的绿衣姑娘叫小钟,是个胆儿大的,她提着帕子笑嘻嘻献宝道:“我们不累,能在旁为王爷夫人布菜,便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叫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张逸舟恨铁不成钢地招招手,“陪好了夫人才是要紧。”
坐归坐,怕归怕,一顿饭众姑娘吃得小心抖活,筷子都不敢动几下。予芙哪见过这种场面,身在其中也跟着拘束起来,举手投足都是“礼貌有加”。
原本是为了让嫂子散心从而搭救大哥,眼看一把好算盘就要适得其反,张逸舟灵机一动,连忙托辞后院儿有新开的蔷薇,催众妾室先带夫人去赏花。
没了杨劭这尊大佛,她们终于欢欢喜喜地簇拥着予芙到后头去,各自天地,终于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你那几个屋里人行不行,到底会不会讨人欢心?”厅中只剩下杨劭张逸舟二人对饮,几个老仆伺候左右,人才一走杨劭便埋怨道,“兄弟你可别把大哥给坑了…”
“你在就不行,你不在肯定行。谁叫大哥你声名在外?”张逸舟端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笑道,“那年在洛阳城,绝顶美人儿要给你献酒庆功,结果被你当众杖毙在大厅前,这样的丰功伟绩,换哪个姑娘听了不怕?”
“嘘……小点儿声。”杨劭登时变了脸色,“别给予芙听见,她不知道这事儿。荒唐,那姑娘是奉酒这么简单么?”
“是是是,不是奉酒,是贪图大哥风华绝代,酒都快奉到腰上去了,再奉下去,可不是要污了大哥清白?这样的荒唐事,怎么就轮不到小弟我。”张逸舟憋着笑,仰头饮下一杯,杨劭脸色更黑:“今日到这儿来,是叫你帮着劝好了予芙,不是来听你胡言乱语…”
“但小弟实话实说,帮大哥说和是一回事,认同大哥你如今情状,又是另一回事。”张逸舟平放酒杯,换上诚恳神色,“大哥,自从嫂子回来,你现在这患得患失的样子,于国于家都不可。”
这话杨劭显然不爱听,短暂的沉默之后张逸舟接着道:“大权在握是件显赫的苦差事,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到了这位置上不说心无挂碍,至少不能爱令智昏。大哥你之前做的很好,无欲则刚,故而无坚不摧,但现在……嫂子才刚回来几天,若我说的没错,要是嫂子依依不舍留你在淮南,你大概连前线都不想去了。”
“放屁,谁和你说的?”杨劭呵斥一声,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也在琉璃灯明下,有了灰阴的影子。
今非昔比,手握乾坤的人在外自有那点子威严,张逸舟不便再戳穿,三两杯对饮无言,倒是杨劭眸色沉沉先打破沉默:“子遥,你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冬天么?先明王救我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