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吃过晚膳,杨劭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批阅文书。他偷了几天懒,奏报已堆了快两尺高,予芙被他圈着在旁边帮他研墨,一如十年前。
“不是要钱,就是要兵,要么就是屁事没有的问安折子歌功颂德,烦死了。”两个时辰,他看着看着,原先还只是叹气,到最后牢骚满腹,径直抱怨起来。
予芙原本都快打起哈切,听到这句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打趣道:“武王摄政怎还这般不自持,我听了七八年坊间传闻,还以为你真修炼成了个处变不惊的大魔头呢。”
“嗯?坊间?坊间都怎么说我,我倒是想听。”杨劭笑着把文书往桌上一丢,伸手就去捉了她强扣在自己腿上。
“也有说你爱民如子的,还有说你是菩萨转世的呢…但,还是别听的好,有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予芙放下墨条皱了皱眉,从前她被父兄看的紧,少有机会出去,但为数不多几次在茶楼市场,听别人说起杨劭的少不了噤若寒蝉。
杀伐弄权自不必说,更有说他淫邪放荡,祸乱后宫的。那时候,她悄悄听了只心里难过的紧,如今却知道,他不是这样的。有钱人家还有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之说,但来了这十日,她却发现,偌大一个摄政王府,居然连侍妾都没有见到。
“说我什么?是说我三头六臂,还是说我杀人不眨眼?”杨劭眯眼垂首,下颌枕在予芙的颈窝,趁机嗅了嗅她发间的芬芳,许久方叹气道,“我也是没办法,今天你也看到了,小明王…一言难尽…”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顾予芙,今日她头回见明王,确有几处疑问不解。杨劭见她欲言又止,心下清明,不待她开口便继续道:“你定是想问,关于明王今日提到他母亲。”
白天时候,小明王曾不经意提及自己的生母,可很快便自觉失言绝口不谈,一度惹得气氛尴尬。
予芙点了点头,小声道:“想必是牵扯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宫廷秘闻,他生在贵胄之家,这是常有的事,大雍不也有奇贵妃和姚淑妃争宠?听说为此害了不少忠良。你若不方便说,我也绝不追问。”
“哪有什么不方便?你我夫妻一体,同生共死,这些事我自当说给你听,不然哪日你夫君因此被人害了…”说到夫妻二字,杨劭喜不自禁,刻意将那话加重了语调。
予芙却只听见他胡诌“被害”二字,急忙呸他一句。
杨劭不恼,心中反如吃了蜜一般,即便改得正襟危坐嘴角仍藏不住笑意,“沈延宗的确是先明王的独子,但却不是明王妃生的,而是王上的私生儿子。”
“私生儿子?”予芙唬了一跳,侧首看向杨劭道,“先明王既为一国之主,我以为…这般尊贵之人,庶子寻常,却不会有…沧海遗珠。”
“这便说来话长了,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杨劭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先明王的结发妻子是先王妃柳氏,先王与她情投意合,以至于大婚后多年未纳侧妃,虚置六宫。可惜先王妃先后生育过两位王子都不幸早夭,后来将养多年也未曾再孕。
先王爱重王妃,知她不愿自己纳侧室,可他身为明王,肩负大明天祚,又必须得有王子…加之群臣奏请扩充后宫求嗣的折子,一日日如雪花般飞进宫墙。
先王进退两难,终于有一天,他私下试探性地临幸了宫女翠儿,然而这件事未逾一月,便被明王妃知道了。”
“这…!这位王妃…当时也许会痛苦至极…”予芙听到这里心中无端作痛,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话才出口又觉自己失言,轻摇了摇头道,“抱歉,先明王是你的大恩人,我不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