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牢房充斥着一股令人讨厌的发霉味道，直直地钻入人的鼻腔，让人无端感到一阵难过。如果静心下来聆听的话，还能听到虫子爬动的声音。
黑暗中，少年默默地看向楚洛宁的方向，他们的牢房相连，透过窗子的缝隙，少年可以清楚地看到楚洛宁此时在做什么。
毕竟，如果说被冤枉入狱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的话，那也就只有锻炼了他的夜视能力了。漫长的黑暗固然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但是适应了以后倒也不算糟糕。
少年看着楚洛宁，明明是第一天入狱，她除了最开始显露出极度的悲伤以外，之后冷静了下来以后，又显得过分淡定。即便是现在，她也端坐在牢房的角落，面对老鼠和蟑螂的爬动声音，不仅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一下。
不应该啊。
他刚进来的时候，也着实吃了一番苦头，没道理楚洛宁一个姑娘家家的，反应还如此平静。
她似乎有些太过冷静了。
此时，楚洛宁倏地睁开了双眼，把正偷看楚洛宁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别吓人啊！”少年涨红着脸。
楚洛宁笑了笑，“你还不睡觉吗？”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很快，好奇就战胜了羞耻感。
“你就不害怕吗？”
楚洛宁有些莫名其妙，“害怕什么？”
少年一跺脚，“你倒真是块朽木！枉费我如此……”
楚洛宁笑着打断他，“我在想着，我该如何复仇。”
少年一愣，问道，“那你想出来了吗？”
楚洛宁耸了耸肩，“没有。”
少年“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也就这样啊。”
楚洛宁心中轻笑一声，倒还是一个傲娇的少年。
“对方有备而来，我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楚洛宁叹了一口气，“难啊——”
果不其然，少年的表情再度变得小心翼翼，“其实我也……但是我比你好一点，我至少知道是谁陷害我的。自入狱起，我便一直在恨，但是很快，我便发现了，仇恨是没有用的。我至今能活着，还是因为对方怜悯，留我一条命。”
“对方……怜悯么？”楚洛宁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嘲弄。
停顿了一会儿，她才继续开口说道，“你确定是怜悯吗？我倒是觉得，是因为对方恨你恨到了极致，想要亲眼看着你活着却蒙受羞辱的样子。”
少年瞳孔倏然放大。
楚洛宁模模糊糊地看到少年震惊的表情，不由反思了一瞬间，自己的话是不是对少年太过残忍。
或许，在这个年纪，少年还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楚洛宁就算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了解他的生平，但是却不难看出，少年在入狱以前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少爷，虽然有时候会嘴硬，但是心地却是极为善良的。不然，他也不会与自己搭话。
楚洛宁不觉放柔了声音，“是我失言了。”
少年却摇了摇头，“其实……我刚开始也是像你一样，想要逃出去的。他们诬陷我杀了父亲，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
楚洛宁叹道，“所以，才能被称为‘毒计’。”
她挥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问少年，“那你宁死不屈了吗？”
“宁死不屈？”少年显得有些懵，旋即反应了过来，“虽然我曾经也担忧过他们会逼供，但是进来了才知道，逼供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必要。陛下平常不会过问大理寺的案件，那些案件也是他们自己书写的。他们不需要应付任何人，只需要凭杜撰出来的证据，就能长长久久地将我们关押在这里。我还算好的，他们有些人……天天遭到那些人的毒打。”
楚洛宁摸了摸下巴，“果然……”
倒真是嚣张。
但是在这个时代，只有权势的高低，而没有所谓的“公平公正”。
楚洛宁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他们会毒打我吗？通过毒打来逼我说出他们想要的真相什么的……”
少年迷茫地眨了眨眼，“应该不会。他们若是毒打你，要么就是想要栽赃陷害你的人不愿意放过你，要么……就是为了泄愤。”
楚洛宁想了想幕后人到底愿不愿意放过自己，但是她连幕后人都不知道是谁，又如何知道他愿不愿意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