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没有修剪的指甲已经过长了,此时因为用力深深的嵌入了皮肉里面,他在外面表现的再张牙舞爪,再恶的不行了,在他爸面前还是下意识有所期望。但期望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就像是蚌打开自己坚硬的外壳,把柔软的肉对准了养育自己的人,但得到的却是锋利的尖刀,一遍又一遍的插入肉里,翻搅着看有没有珍珠,毫无心疼。
他知道家里有几个孩子,他只是其中一个,还占了大部分资源。
但他真的快喘息不过来了。
他是做家教了,一直在做,但学医真的很累,学业压力真的很大,几乎每天都有课,每天都在忙。做家教和学业他根本就平衡不了,但是大一的时候,他也一直逼着自己去跟上学习进度,用家教的赚来的钱去学习相关的东西。
他曾经自负自己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能有大出息,能挣脱原生家庭对他的桎梏,能挣脱出来,反过来帮他的弟弟妹妹,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他就像个笑话一样。在A大比他聪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在这里努力是最微不足道的能力,因为大家都很拼命,但人和人的脑子真的差了很多,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大二的课程变得更多,他连挤出时间去家教的时间都没有了。学习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原生家庭的压力,舍友的排挤,他这个学期拼命的学习也没有办法维持住成绩,别人的白眼,老师也有的异样的眼光,因为一口的方言,说话容易着急,他怎么都跟别人解释不清楚。
一切的一切,从当天考完试后,他就对今天的成绩有了些预料,只不过还饱有一些期待,没准呢?没准老天爷看在他这么拼命好好的去生存的份上,会给他一个好的结果呢。
结果,
并没有。
今天是徐志鹏第一次上午逃课,他一个上午都没有去上课。没有人安慰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此刻的崩溃,他就这么看着窗帘的天花板看了许久,就这样一直看着。
他知道人生很难,但不知道会难到这个地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个囚笼死死的锁住了,越勒越紧,越勒越紧,紧的他都无法呼吸了,没有人救他,都在囚笼外看着他的笑话。
他们肆意的嘲笑着,笑的好开心啊。
他的努力被对比的就像是一场笑话,不自量力的挣扎。
他就像是行走在黑白的默画里面,白色的小人抱着膝盖蜷缩着,他身后黑色的影子蔓延,蔓延至他整个身旁,偷走了他所有的光,周围有无数放大了无数倍无数倍的黑色小人,他们的脸上狰狞的显露着各种恶意的表情。肆意的嘲笑撕扯着中间蜷缩的小人。
一个个的脸庞都扭曲了,成了一个个狰狞的鬼怪,他想到了那个雨夜在水沟里看到妈妈残碎的尸体,没有血色只有冷意,世界都是扭曲的,周围全都是鬼怪,都在肆意的捉弄戏弄他。
他最怕鬼了……他要杀掉他们,用锤子一个个把他们敲碎,一个个敲碎,这样就不能缠上他了,他要把他们都打碎,打的稀巴烂,让他们再嘲笑他!
他一直背负着生活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想要获得更好一点,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
家人的忽视,同学的孤立,所有人异样的眼光、排挤,他都可以忍受。因为他曾经自负学业还可以,这是他最后的遮羞布,最后的稻草,如今稻草倒了。
他的脑海里面有一根名为人性的弦,似乎也随着那根稻草的倒塌,“啪!”的一声,完全断了。
人生就像一团狗屎,又脏又臭,让人作呕。他快喘息不过来了……
那就把所有人,拉到他的地狱里来好了。
他不要别人再欺负他了!
他脑海里很混乱,脑子碎片化的想起了好多刻意去忘记的小时候的记忆,那个封闭的山村里。木屋里面,父亲一次次殴打母亲过的画面,母亲抱头蹲在地上,鲜血顺着脑袋滑落的样子。小时候母亲抱着他说要他以后好好读书,以后考出去离开这里的话语……村里面想要逃出去,被村里的叔叔阿姨们拖回来暴打的女人们,母亲闹着和父亲离婚,抱着包袱害怕的表情。父亲的沙包大拳头,酒瓶,扑克牌,麻将,烟头……
他妈妈还活着有多好……她一定会教他好好生活,教会他怎么和别人好好相处的吧。
一切是不是可能会不一样。
但这一切都是假设,他妈妈……想到初中时在臭水沟里看到的画面,他觉得浑身都发冷,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母亲躺在那里,一瞬间他觉得他又变成了父亲,暴力疯狂的挥舞着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