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直被抽了大量血液,整个人脸色都发白了,但他依然能撑得住,站起来说:“走吧,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姬宇乾道:“稍等,我去银行取点钱。”说着摸摸身上,大叫一声:“糟了,存折掉了,真不巧,季医生,这样吧,我留下两匹马来抵账。”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季医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如果手头不便就先欠着,你们有事就先走,老人家在我诊所住着,等好了再来接便是,到时候一并算账。”
“那敢情好。”姬宇乾笑逐颜开,大家交换一下目光,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虽然还不了解季医生,但经历过淞沪会战的人,总不至于做汉奸,把刘骁勇出卖给日本人。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大家把刘骁勇留在了省城,先行离开,下一站是南泰,骑马去显然不合适,时间紧迫,他们兵分两路,刘彦直和关璐去买火车票,老程头和姬宇乾去卖骡马。
省城有专门交易大牲口的马市街,骡子还好卖些,老程头和买家在袖筒里完成了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换到了一大把中储券。那匹威武神骏的东洋高头大马却卖不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皇军的战马,谁也不敢买,最后没辙,只好低价卖给屠户做成熏马肉,熏马肠,反正是侵略者的一员,祭奠了中国老百姓的五脏庙也是它的归宿。
从近江到南泰最快的交通工具是火车,战争时期的火车运输非常紧张,大部分运力要让位于军事需求,老百姓乘坐的票车每天只有一班,发车前两个钟头开始卖票,火车站人山人海,不过秩序比1948年要好得多,乘客都规规矩矩排队,那是因为戴白袖章的日本宪兵拿着刺刀枪在维持秩序。
对于买火车票这种事儿,刘彦直有经验,不管什么年代,只有穷人才排队买票,有钱的人找旅馆代买,有势的人找站长批条子,更有能耐的人直接挂专列,他们卖了骡子换了一大把中储券,买几张头等车的票还是绰绰有余的。
火车站旁就有一家名为“大和旅社”的高级酒店,可以代买火车票,刘彦直买了四张高价票,头等车票外带睡车票,然后让旅社小厮帮他们提着行李进站,优先上车,在头等车厢坐定,车厢内都是达官贵人,有大发战争财的阔佬,有衣冠楚楚的伪政府要员,有军装笔挺的日本军官,列车广播里响着哀乐一般悲怆的日本音乐,忽然中断,开始播送日本海军在太平洋上的丰功伟绩。
“山本大将都被人打掉了,还他妈吹。”姬宇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过道另一侧的日本军官瞪着眼看过来,那是一名年轻的陆军少尉,拄着军刀,凶神恶煞。
“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姬宇乾微微欠身,以标准日语问候,那军官也微微颔首,目光柔和了许多。
等了半个钟头,列车汽笛长鸣,慢慢启动了,一路向西,那日军少尉的目光时不时看过来,更多的是落在关璐身上。
在买票的时候,关璐抽空去逛了个商场,买了一套洋装,把乡下姨太太的大红袄换了下来,西式的小礼帽,女装衬衫套裙黄皮鞋,穿起来知性而优雅,难怪吸引日本军官的注意。
“关博士,招蜂引蝶啊。”坐在对面的刘彦直讽刺道。
关璐脸红了,小声道:“这能怪我么,这小子没见过美女,我有什么办法。”
火车以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前行,窗外景色一片萧条凋敝,快到中午时分,餐车开始供应午餐,那日军少尉终于按捺不住了,扶着军刀走过来,啪的一个立正,欠身鞠躬道:“我的,请吃午饭的荣幸的有?”
他说的是协和语,一种中国话搭配日本语法的新语言,就像洋泾浜英语,虽然违和生硬,但双方都能听的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