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韩赟沉疴已久的心病症忽然从心底拔地而起,一发不可收拾,他错分了虚幻与现实,混淆了云雀与小云雀。
这便是心境障碍之症,他越发的难以割舍这份眷恋,即便每次去到牡丹楼里,韩赟只求有人能与自己说说话,即便每次小云雀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这样对于韩赟而言便已经足够,足够了。
就是他也分不清了!
但是,分不清又有何妨,最起码失妻之痛不用夜夜锥心刺骨,生不如死。小云雀再不堪,最起码在韩赟看来,便是内心填补的一处寂寥,止住了他血淋淋的心,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心甘如怡。
“娘子她勤俭持家,本官还未登科之时全靠她磨豆腐供养度日。只是啊,她脾气时好时差,彪悍起来,我都以为她疯了。”韩赟自顾自的说着,边说边摇头笑。
苏青鸾不说话,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有些话憋在心里,说了一万遍还是一样,往事不堪回首。
韩赟说:“后来,她更是变本加厉,本官那时家徒四壁,觉得她该是嫌弃我书生清贫,不堪再受穷苦,求去不得,留又艰苦,才会那般性情大变。”
“我便对她说,云雀啊,等我以后高中,你就有好日子过了,等我升迁别处,一定不忘糟糠,带你一起赴任,不骗你。”
韩赟说着说着,便又笑了起来,抬眸而望时,眼中泪花依稀,问苏青鸾,“你猜怎么着?她竟打了我一顿,我堂堂男儿,我才高八斗,我被她打成了笑话……我那日想也不想收拾了就进京是,那母老虎,该有她后悔的一日,你看我这时还需受她气,我真是窝囊,没用!”
“你看看这母老虎,死攥着本官每月俸禄不说,又在我耳旁唠叨了,真是烦死了!”
“韩赟。”苏青鸾叫住了韩赟,打断了他从进门之后便开始不断的絮絮叨叨,她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身侧的棺木,年久棺木旧,在她轻拍的时候有漆掉落。
韩赟回首讷讷。
苏青鸾问道:“云雀死了,你知道吗?”
只见韩赟的眼中如枯井无波,沧桑之中泛着空洞,许久之后方才点了点头,算是应答了。
然而,苏青鸾则是从自己袖中拿出了方才跟韩赟索要的那枚扳指,细看这枚扳指糯色泛着花白,就是师傅打磨的手工也是极差的,“你说这是你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钱买的,我看未必,莫说是玉扳指了,说是石扳指更合适吧?堂堂韩大人便戴这么寒酸的东西,不如不要!”
韩赟猜不透苏青鸾之前还恬不知耻的索要自己最贵重的东西,这会又在这里万般的嫌弃,就在韩赟还未回神过来时,苏青鸾一只手将棺材盖利索的掀起一条缝,另一只手拿着扳指就塞进了这条棺材缝隙中。
她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这病不止得下药,还是得下猛药才能治得彻底。”
韩赟见到苏青鸾的动作时,忽然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住口”两字还没喊出口时,苏青鸾将掀棺材盖的手一松,“砰”的一声闷响,棺盖重重落下,将那枚并不值半点钱的扳指压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