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墓里啊!可怜哪,尸骨不全!”女子哀叹着说了一句让书生全身汗毛倒立的话。
女子又兀自言说道:“哎,可怜了那一同死去的孩儿,听说是个男孩儿呢!还没睁眼便随着为娘的一块走上黄泉,这天下书生皆薄幸,公子你说呢?”
书生薄幸,岂不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书生一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脚下一崴,朝前面一个趔趄扑倒了过去,正好手往那方歪斜的坟碑撘了上去,硬邦邦、圆滚滚的感觉,书生抬首看去,赫然一颗骷颅头放在墓碑上面。
刚才太远看不清楚,现在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但只见在月色下,骷颅头斑驳着泥土的颜色,而在那两颗黑漆漆、空洞洞的眼眶此刻像是深不见底似的。
只见坟碑杂草蔓蔓,有一些杂草从地下生长,顺着坟碑延伸上来,穿过这个骷颅头,从黑漆漆的两个眼洞中长出来青绿芽来,看上去渗人得紧。
随之,又听到那颗骷颅头发出声音,“泥沙荒草迷了我眼睛,书生,你帮我一把。”
书生吓得连连惨叫了好几声,也不顾自己瘸着的腿,转头不要命的就跑。可没跑出几步,远山月影,遥遥映着孤坟,但见从刚才书生跌下去的那个坑里,一个矮小的身影圆轱轱的从坑里爬了出来。
夜色下,绰约寒光映着那圆轱轱的身影,依稀能够看得清是个头扎着冲天双髻、身穿着小肚兜的小男孩,一边朝这边奔来,一边“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见到这情景时,书生又回头望。
刚才那个挂着骷髅头的歪坟边,原本凄清之地,此刻一个女子从坟冢里爬了出来,手上还抱着那个骷颅头。
书生再度惨叫了起来,几乎是要把胸腔肺腑全都喊出来的架势,一个惊吓不过,竟又再度昏厥了过去。
“等书生再度醒来的那会……”浑厚的声音说完这话时,朝着桌面重重一拍。这一拍,喝酒的、说笑的,行商的,走卒的全都放下手中酒碗,纷纷朝着这边看来。
只这一声,原本热闹的酒肆中,客人们全部安静了下来,无人敢大声说话,全部朝说故事的店家围了过来,全神贯注的听着店家故意拖长了尾音说着书生的轶事,一阵阵寒毛从背脊处升起。
可店家老板圆滑老道,话说一半,掐着节点不再往下说去。偏偏这会店里有人耐不住性子追问,“那书生怎样?被女鬼迷了,还是被鬼娃娃吃了?”
开口询问的是一妙龄少女,少女身穿绿罗裙,腰结双佩铃,身动之时隐约有叮当声作响,云鬓之间只有一朵丝绣挽成的花饰,随着发带垂落,像是碧波中一抹桃花|色,且娇且俏。
店家一看,女子都如此大胆子,爱听这奇闻怪事了,他道:“那书生醒来那会,你猜身在何处?城郊义庄,那怪婆看守的义庄,哎哟那个周边全是棺木的场景,吓坏人,吓坏人哟!”
“那怪婆不是去世多年了吗?”店中又有人发问。
店家说:“怪婆留下了个女徒弟,叫苏青鸾,比怪婆……嘿,更损,出了名的坏胚子。”
那个身穿桃花红的少女一听,不大乐意了,斜身靠在桌子上,一只脚放在凳子上,“你却说说,这苏青鸾又坏在哪里?”
店家‘嗤’了一声,“你没听刚才我说的,那书生夜半吓懵了才说是什女鬼呢,根本就是那义庄的女徒弟,听说她收了个鬼娃娃,专门夜半挖掘尸堆呢!挖人坟墓,死不安息,这是造大孽呀,要是让我见到她的话……”
“见到她,你想做甚?”少女又问了一句。
“挖人坟墓,杀人爹娘,这都是造大孽的事,偏偏还挖了那苦命的无主坟……”店家越说越气,“要是让我遇见她,我就将她挫骨扬灰,磨做齑粉,用来泡酒,让死者安息,替天行道。”店老板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女子一副了然的模样,“难怪店家酿的酒,香飘十里。”
“休得胡说,我乃正正经经的酒家,才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女子也不反驳,起身来拉起店家到一旁,小声地问:“听闻店家酒窖老坛新开封,开了百余坛云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