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
噼噼啪啪的雨打芭蕉叶的声音亦响了一夜,吵得陆小曦一晚上没睡着。她真想找个铲子把那棵窗下的芭蕉树铲了。
她辗转反侧想了一个晚上,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睡不着,她后悔极了,恨自己怎么就那么毛糙,抱住那人的胳膊不放干什么?让那人对自己生了邪念。
早晨起来梳妆时,她从铜镜中看到自己面容暗淡,一脸疲惫,眼睛一圈黑。
她向贴身的侍婢撒了个谎,说自己要去庙里焼早香为姐姐祈福,便胡乱吃了几口点心,水都没敢喝一口,趁着早晨大家都忙着打扫的时间,偷从角门溜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了东厂门口。
东厂正在......
忙碌的往外搬尸体.....
东厂里的番役正在从门里往外抬死人,那些死人都像是囚犯,每具死尸均鞭笞致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还有许多瞪着眼睛张着嘴,死不瞑目,一看就知其死时受尽了折磨。
番役们把死尸放到了东厂门口的空地,然后给这些死尸均蒙上白布,瞬间空气一股血腥。
然后她看见有个番役贴了张告示,原来这些人不是囚犯,是私自净身想进宫做内官的百姓,只是因为投了东厂的门路就被活活打死,然后尸体还被放到东厂门口展示,若再有想通过东厂进宫做内官的就是这个下场!
而且她听到番役们议论纷纷,说前一天这晚督主因为用鞭子抽人还没抽过瘾,鞭子便断了,非常生气。
昨晚便把兵仗局掌印和锦衣卫的徐千户还有刘狱司全部打了一顿。然后又抽死十几个人才把火气消掉,吓得这刘狱司挨了打一大早便亲自过来抬尸体。
陆小曦当时就把早晨吃的东西全吐了。
她亲眼见证了街头巷尾流传的,东厂提督每晚都要用鞭子抽死许多人每天都要往外搬运许多尸体的传说。
这严欢哪是京城里流传的“阎罗”,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她心惊胆战,硬着头皮向守门士兵展示了腰牌,守门士兵立刻把她迎进了内堂,严欢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在这里陆小曦心境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房间很是儒雅,紫檀雕花书案,后面是紫檀棂格博古书架,书架上摆着许多书、玉山子、瓷瓶、等价值不菲的摆件,还有文房四宝。
书案前两边则是紫檀嵌玉玫瑰椅,上面还有暗红色的缠枝织锦椅垫。进门口则是一架紫檀嵌竹风景插屏作为内堂影壁。
书案旁边的墙边还放着一个高腿木雕香几,香几上放着一个羊脂白玉般镂空雕花的瓷熏炉。墙上则挂了一组梅兰竹菊水墨
像翰林的书房,实在与外面的血腥格格不入。
陆小曦坐到了客座上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一个小内官送进了茶水和点心,她碰都不敢碰,她怕里面放了蒙汗药!
直到她听到外面的守卫喊了一声督主,便立刻站了起来。
*
严欢一进来看到陆小曦便呆在门口那张紫檀插屏旁边,呆了半晌才缓过来。
那若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的神情,和那双满是惊恐的大眼睛一下唤醒了他年少时的记忆。
曾经,母亲带着那个女孩在内堂玩耍,自己刚从校场回来,赤着上身,腰间还别着一把刀,边走边喊热,边走边要水喝,当时就把那个女孩吓着了。
那个女孩那时也是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躲到了母亲的怀里,与现在的神情和眼睛一模一样。
昨日他就觉得她像,又听她姐姐说她叫“小曦”,姐妹俩个,名字叫小曦,这两项都能对得上。
只是模样变了,那时的小毛丫头,竟然出落的如此好看,好看的竟然能比得过这后宫三千粉黛。
沈江月,沈江曦,姊妹俩的名字,她们的母亲姓***姐如江心明月,妹妹若江上晨曦。多美的名字,他把自己的寝室命名为“望曦楼”
姊妹两个能随陆深入得宫帷,去侍奉君王,其中的无奈与愤恨他如何不知?于是他成全了姐姐江月。
但让那狗皇帝糟蹋江曦,打死他他也做不到。
他看到陆小曦的惊恐,便站在门口那个紫檀插屏前面,没敢再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