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止言辞恭敬,甚至带着卑微。
老夫人嗯了一声,由夫人扶着迈进门槛去。
春花低声道:“她是李夫人,想必小姐也是不记得的。小姐两岁的时候,老爷续弦迎娶了她,没有多显贵的身家,是老爷副将的妹妹。”
春花聪慧贴心,总能时时对绿衣加以提点。
而她就好似隐形人,似乎府里的诸人都看不见她。看不见最好,她素来讨厌那些言不由衷的寒暄。
一路走得极慢,府里各处景致虽算不上诗情画意,多少也还是有些瞧头。身为武将的父亲,想必是没有那烂漫情怀的。
进了绿衣苑,院子里的婆子丫头正慌乱成一团,手里拿着笤帚的拿着水盆的拿着锅铲的,物尽其用,都有。
春花一声呵斥:“这是打的哪种乱仗?”
春雨连忙飞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不知怎地,院子里竟是有老鼠,我们追了这半天也捉不住打不死。”
春花连忙伸手,护住了绿衣的眼:“小姐莫怕,她们定能捉住它。”
府里的人全都知道,宋绿衣怕虫怕蚂蚁,怕一切不是人的生物,怕的程度,会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她只要受到惊吓,便会如此。太医说,这是癫痫。
绿衣伸手,将春花的手拂开,淡然道:“别打死,捉活的,捉住了给我送过来。”
举步经过院子,进了屋子。
春花呆愣了良久,加入了捉老鼠的队伍。
人多势众,老鼠落败。被装进一个竹笼子里,叽叽叫唤。
春花摸摸额头的汗,进来屈身回禀:“捉住了。”
绿衣坐在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发钗一枚枚取下来,吩咐:“交给一个人,好好养起来。”
春花又呆愣了良久,命人将笼子交给了小丫头春云,而后,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春雨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也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春花道:“小姐变了。”
春雨道:“是变了。”
二人都叹了一声。屋里传来绿衣的声音:“派个人,去给我搬几箱书回来。”
春花喃喃道:“小姐变了。”
春雨道:“是变了。”
俱她们所知,她少许认得几个字,只是少许。
书搬回来了,侯府从来都不缺书,即便看的人甚少,这也是大户人家的门面。
一直看到天黑,古书最是好看,她素来爱看。学校的图书室是她唯一去的地方。
……
天黑了,这个院子更黑。
院子里连个灯笼也没有,今夜的夜空也沉沉,无月无星。
那个人不在前厅的大堂软塌上,此刻,他躺在另一间屋子,屋里一排排的烛火,火光闪烁跳跃,像是起舞。
他歪坐在铺着虎皮的圈椅上,面前六尺长四尺宽的书案,摆放书信书籍笔墨纸砚。
黑影单膝跪在下方,烛火映照,好一张清绝卓然的脸。
“世子,前方的战报传进了宫,王爷与侯爷大胜,阴鸷国灭了。”
他还是那病歪歪的样子,脸色苍白,有气无力,轻轻动了动手指,表示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