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行夜宿,风雨兼程,一路向东,终于抵达了赤霞谷。
赤霞谷位于昆仑山葛岭之南,距离断崖峰和蛮骨森林尚有三百余里,因早晚云霞如火如荼,故此得名。山谷四周尽是巍巍群山,西南有一狭长的缺口,绵延数里,最窄处只能容二人并肩经过。
早在半月前,昆仑派就派驻了二十多位弟子在谷口迎候旁支七派,仙都派是倒数第二个到达的,距离赤霞谷最远的玉虚派还在路上,尚有数日路程。
为仙都派引路的是昆仑嫡系的剑修,姓周名戟,年纪甚轻,面如冠玉,他言谈不卑不亢,礼数周到,颇有名门弟子的风范。
奚鹄子客客气气问起他的师承,周戟回道:“弟子拜在五行宗秦长老门下。”
昆仑剑修一脉有嫡系、旁支之分,嫡系为御剑、五行、毒剑、钩镰、飞羽五宗,旁支为沥阳、玄通、元融、少陵、玉虚、平渊、仙都七派,嫡系旁支除剑修外,也有精研炼药、铸剑、禁制等杂学的弟子。周戟的师父秦子介原本是五行宗弟子,因失职被追回剑诀,贬入旁支平渊派服役,他以半废之身,重修剑诀,立下几件赫赫功劳,重返五行宗,一路做到了昆仑长老的位置。
奚鹄子出身飞羽宗,对这段掌故有所耳闻。他微微皱起眉头,随即舒展开来,道:“秦长老这次也来赤霞谷吗?”
“是,师父他老人家将主持本次赤霞谷论剑。”
奚鹄子愣了一下,不禁暗暗苦笑,连一众弟子都面面相觑,觉得这样的安排是针对仙都派。
昆仑旁支七派中,论关系,仙都与平渊向来不睦,论实力,仙都与玄通双双垫底,而秦子介恰巧与这两派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他一度在千仞峰潜修,平渊掌门季鸿儒对他另眼相看,照应有加,玄通掌门韩赤松出身五行宗,乃是秦子介的远房亲戚,亲疏有别,怎么看,秦长老都不可能不偏不倚,主持公允。
赤霞谷占地颇广,谷内有飞瀑、深潭、桃林、精舍,是昆仑山一等一的好去处。仙都派一行被安置在桃源别府,与沥阳、少陵二派比邻。旁支七派,以沥阳派和少陵派为首,仙都望尘莫及,彼此没有利害冲突,还处得过去。
天色未晚,奚鹄子将四名弟子召入静室密议,赵宗轩、司马杨、韩拓相约到谷中游玩一番,招呼了魏十七一声,后者婉言谢绝了,赵宗轩本来就心存芥蒂,现在更是觉得这人孤傲清高,不值得深交。
待三人离开后,魏十七悄悄起身,绕到别府之后的桃林中,一路上到处都是拇指大xiao的土蝉,“知了知了”叫个不停,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他细心查看四周,见左近无人,从剑囊中放出藏雪剑。犹如困龙出渊,藏雪剑嗡嗡而鸣,丹田之中的妖丹也随之震颤不已。
魏十七左手引剑诀,藏雪剑歪歪扭扭浮起,悬停在空中。他心无杂念,催动飞剑在身边缓缓滑行,演练了一回御剑术,生疏笨拙,连自己都觉得看不过去。
当日在栖霞洞中,奚鹄子传他御剑术,叮嘱他勤加练习,不过魏十七俗事缠身,一直没有空下来悉心揣摩,进展极其缓慢。
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忽然响起,宛然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太弱了,连御剑术都没学会,就不怕被人欺负吗?”
魏十七抬头望去,见到阮静似笑非笑的俏脸,她坐在桃树上,两只脚一荡一荡,依然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他笑了起来,收起藏雪剑,道:“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阮静随意看了他几眼,道:“你果然来赤霞谷了,没有看错你!丹毒已经化解了,气色不错,咦,谁教你的敛息术?”
魏十七愣了一下,心中一动,试探着説道:“接天岭的白蛇前辈传授了一篇口诀,将血脉气息深锁于体内,不为人察觉,这是不是敛息术?”
阮静脸色有些古怪,哂笑道:“白蛇前辈,呵呵,就是这个了,没想到她竟对你另眼相看,难得……血脉的秘密,她都告诉你了?”
“是,白蛇前辈説我体内有龙泽巴蛇的血脉,勉强可以算同族。”
阮静跳下树,仰头看着他的脸,眼眸忽然一亮,拉起他的左手,按了按手背上的那道印痕,道:“血脉已经苏醒了,比我预想的要快。”
“多谢阮姑娘赠送的蓬莱袋,帮了大忙,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很惊险吧——血脉苏醒,残魂夺舍,这是上古妖族惯用的伎俩,你运气不错,就算有蓬莱袋相助,挺过这一关的机会也不足三成。”
魏十七心知肚明,若非机缘凑巧,蓬莱袋先后吞噬了不少妖物的魂魄,只怕制服不了巴蛇的一缕残魂。
“挺不过又会怎样?”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阮静伸手戳戳他的胸口,笑盈盈道:“你就不再是你了,流石峰镇妖塔会是你最后的归宿。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经常来看你,陪你説説话,你説好不好?”
“好……太好了……”魏十七觉得她在説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