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闻言神色一凛,低声问道:“不要紧吗?这皆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如无我护卫,庭坚你恐怕也自身难保。”
陈冲顶着如泥塑般的刺客,深吸一口气,朗声回答段煨说:“情况也不可能再坏了,忠明!如若董公家眷尽数死没于此地,你我生死如何,还重要吗?你且退去,我与这几位义士好好商谈一番。”
段煨沉默片刻,对他说道:“你珍重。”随即便转身大步出观。
大门“嘎吱”一声亢然合拢,观内瞬时就寂静下来,偌大的前院,只剩下刺客与陈冲两人无声对视,陈冲看着刺客,苦笑着招呼道:“彭帅,数载未见,你更添了几分威风。”
那刺客倒是收起了刀刃,摸着脸上的刀疤,也对陈冲笑道:“龙首是在说这几道疤痕么?贼寇本就求生于刀刃之间,能苟活于世便是幸事,这点疤痕倒是无足轻重。”
说到这里,他松开踩老夫人的脊背,往前进了两步,仔细打量陈冲说道:“龙首你倒是丝毫未变,仍如当年一般光彩照人。只是我彭脱实在想不到,千秋亭时你私放我离开河北,等我两人再见,会是今天这幅模样。”
陈冲见状便绕过彭脱,直接上前探视老夫人。老太太已然吓得昏倒,连发抖都不会了,好在并无大恙,陈冲松下一口气,回头看向正冷眼旁观的彭脱,心中太息一声方才说道:“彭帅原来至此,陈某竟一无所知,是我糊涂了。”
彭脱毫不在乎,对此笑道:“如今天下,盗贼何止千万?我能至此最容易不过。但我一个小贼还能被龙首惦念在心,是我的荣幸才是。”随即神色一变,对陈冲正色说道:“如若龙首是想让我就此停手,那是绝无可能。”
“我自然知晓。”陈冲背起老太太,对彭脱言说:“进去吧,我们进去谈。”
彭脱自无不可,两人便一齐进入副观内。虽然心中早已做好准备,但一踏入观中,一股强烈的血腥与恶臭味令陈冲几乎当场呕吐。但随即他就看见足以令他铭记一生的场景。
在殿中高筑的三丈中黄太乙神像下,一人双手被一刀贯穿手骨,钉死在台座上,身上被扒得赤条条,口里塞着块白布,但陈冲却完全辨别不出他是谁。只见另一人手持一柄小刀坐在身旁,刀旁置一木盆,只若寻常地将小刀在盆中沾洗清水,对着他的肋骨一刀一刀,娴熟地将皮肉切离成片。
在他的脚下,有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从外形依稀能看出他也曾是一名常人。殿后有一块木桶,恶臭便从此处传来,陈冲不用看也知晓其中是何模样。而殿角又有两人持刀侍立,将十余妇孺用绳索绑作一团,她们见了董齐董岑二人被活剐,本已心无生念,但见陈冲走进殿中,都纷纷喧嚷求救,持刀者当即用刀背击昏两人,殿中才又重回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