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中的姑娘先是一笑,便又道:“公子,可要说个新鲜故事才好。”
那青衣男子闻言也是一笑,应了一句“好”,才说起了一段往事——
那年的青衣少年住在湖畔老宅,宅边有柳,便以柳为号。
自来不与人为伍,不作口舌之争,家中虽贫却不贪富贵。
只奈何天性一段风流,不慕名利,却是极喜这杯中美物。家中无钱,囊中羞涩,自不可常得,倒是幸有知己七八,邀来拍坛醉眼看烟霞。
自在田间劳作而不得其法,但仍是踏星伴月而回。回时又有好友来他家中,寻他畅谈共饮,又是一醉方休。友人既知他醉,便也回了。
他可好,不留人也就罢了,还直说什么“他日我若为官,必要请你品这天下最好的酒。”
后来,他受命为官,还未来得及请好友共赏美酒佳肴,便因见不得樊笼囚雄鹰,铁索禁猛虎,更不屑为那五斗米折腰,作那谄媚之态。就此遂挂印辞官而去,他归来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当真乐得逍遥。
又是闲看天边燕南飞,静听秋风扫落叶的时节。东篱有销魂之香,南山有候鸟归巢。正神游于天地,恍若下一刻便能领悟其中不可言之真意,却不知怎的,遇见一众所谓旧日同僚到此,众人邀他一同饮酒畅谈,他却始终不发一言。
有人问他,为何沉默不语。他答曰:“且听狗吠共鸡鸣。”
这故事说到这,便该是结束了。木屋里的姑娘却是玩笑着开口说道:“公子这个故事,与我所知,似相去甚远。”
那男子听了这话,却不以为意,只一笑:“姑娘要听的是新鲜故事,若都说往事与你,岂不是违了姑娘心意?”
“公子倒会玩笑,当年不为五斗米折腰,怎的如今为一壶酒,便也油嘴滑舌起来?”
话到此时,那男子本在一口酒,正想开口辩驳时,却见周围已大不相同了——再不见茂林修竹木屋,但有绿水杨柳老宅。
分明他还能嗅到那柳影秋英之香,耳畔隐约仍回响琴声,却是只有几叠点心,一桌一凳一壶清露一坛酒依旧。
“姑娘似乎对今日故事,不太满意?”
那姑娘看着自己面前的琴,撇了撇嘴:“现在这些人,都不说自己的故事。”
刚才那个男子,不过是多年前种柳树之人。为博得功名,万里觅封侯去了。家中变故,他便在一旁植柳怀念。而后,他再度离乡,老宅命运可想而知。
直到有了那位先生,这五柳之宅才有了些不同,成了喧嚣俗世里一处静心之所。奈何他得知有高人居于此地,又引着一众人来,附庸风雅着品菊谈山水之性,觍着脸标榜些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话。
——
小童拿了酒往外送,姒来到琴前坐下。
“哼,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酒!”
小童听过这话,有些不悦,便把那酒往桌上一放就退了回来,向着姒便道:“姑娘,这人……”
姒先抬眼示意小童不必再说下去,继而冷笑了一声,心道:这人但凡有些脑子,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待的外头那人饮了两口酒,便又开了口说道:“店家既有如此好酒,为何只在这样的地方?”
姒便是许久不弹琴,只应声道:“阁下有酒可喝便是,问旁的做什么?”
“哼,你这姑娘好大的架子!”
“汝南袁家四世三公,奴家可不敢跟您摆架子。”姒没好气地回应道。
四世三公,是了,他当然是骄傲的。那年大将军何进请董卓入京,众人辞官而去,他因难舍家族骄傲留了下来。
后来,何进遭害,朝中敢于直言之忠臣都死于非命。他率本部人马退至渤海,命人送信与司徒王允,要里应外合共讨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