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掌柜低头看着地上碎成粉渣的瓷器碎片，不敢再抬头看眼前年轻人，两手交握放在腹前低头说话：“今日申时三刻，卢三公子带着一位夏侯姑娘来了妙手堂，那姑娘说是帮兄长来买颜料的原材，买的东西大部分能与那遮容膏对上。”
柳掌柜说完便静默下来，许久，也没听见面前人答话，他却不敢抬头，只是手越握越紧。
卫振深停下了晃动的手，想要撑着身子坐直，但是墙面太滑借不了力。
夏侯，姑娘吗？
他抬头来仔细瞧着眼前人，举杯抿了一大口酒，这才开口：“柳铭柳掌柜，就为了这点事，用得着你大费周章遮掩行踪千里迢迢来见我？”
这点事儿？
当初不是公子大费周章从西南那边搜寻来这么一点儿遮容膏，他们的师傅花了许久才研究出这东西的成分，现在有个人轻易就拿着方子来了，这是小事？
柳掌柜身子微微晃了晃，张张口想要解释，却还是闭了嘴，只说：“公子教训的是，是我小题大做了。”
“行了行了，现在的大事儿可不是这个，搞清楚状况。”卫振深撑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差点被衣袍绊倒，“你就是太大惊小怪了点，这不过小事一桩，不要紧张。”
卫振深右手拍了拍柳掌柜的肩膀，身子有些站不稳，左手持着的酒杯随着身子摆动，也晃晃悠悠的，免不了酒水洒出了一些。
他的手上被溅了点酒，湿漉漉的叫他不悦地把这酒杯砸了出去，不免洒在柳掌柜衣袍上，浸湿了一片。
柳掌柜点头应是，感觉到卫振深几乎全身都压在他肩上，他一动不敢动。
“滚吧滚吧，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你自己看着办。”卫振深重新靠立在墙上，嘴角轻慢的笑意彻底散了，他不耐烦挥挥手，手上沾的酒液甩在了柳掌柜前襟。
柳掌柜不敢再停留急急退出去，踢到了地上杯碟，乒乓作响。
门外小厮让门，瞧见柳掌柜身上脚上沾了些水渍，有些狼狈，脸上挂着一副后怕的表情.
他同情地小声低语道：“柳叔，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你也看见了，公子心情，不太好。方才公子自己在那儿喝闷酒，我是一点儿声也不敢出的，你却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柳掌柜讪讪笑道：“我来了也瞧着公子是有些不高兴，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得上啊。公子是生气今天上午的事儿吧，那的确是个大事儿，也难怪公子心情不好了。”
“也是，也不是吧。”小厮挠挠头，凑近柳掌柜道，“公子今早确实有些不开心，叫了一群朋友来喝酒，本来喝了一会儿心情还好的。结果不知道怎么了，把那群公子打发走了之后，就开始喝闷酒。你来了之后只怕惹得他更烦了，直接，砸东西了。”
“我记得以前公子只有说起那个人时才发会生气吧，现在怎么，越来越。”柳掌柜边说话边整理自己的衣摆，将被酒水浸湿的水渍往里藏了藏，说到最后抬头给小厮递了个眼神。
小厮板着脸掩掩嘴：“呸呸呸，公子向来都是有道理的，就算公子喝醉了睡着了，那做事也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哪里需要我们操心。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给公子添麻烦就好。”
小厮往门内望了望，看着卫振深正望着窗外出神，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两人窃窃私语。
他便往走廊处站了站，遮住那边热热闹闹人群的视线，示意柳掌柜快点走。
柳掌柜苦着脸点点头，在墙面暗处摸索着，不知怎么就开了一扇门，里面是长长窄窄向下延伸的楼梯，他临走时也往门内看了眼，而后关上了暗门。
这走廊尽头又陷入了沉寂。